渴望上路
旅遊
作者:祁天 淵君
走遍美國,回想起來,印象最深的還是在出發時,將鑰匙留給朋友,把自己鎖在門外的一幕。麵對一扇回不去的門,我們有些後怕,好在及時想起了凱魯·亞克的話——“我還年輕,渴望上路。”
轉身,上車,我們開始了一年的旅行。
其實,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旅行。
虔誠的旅者常偏愛步行,我們選擇開車;自駕旅行的也有,但一定要有地圖和指南針,我們卻依賴GPS;旅行家愛穿粗布迷彩、裹頭巾、戴防水手表,我們則穿襯衫、紮圍巾,看時間要掏手機。
記得出發前,曾有朋友預言說:“一年後,你倆肯定大變樣。”他大概是指,旅行能使我們彪悍許多,到時我們會留長發,穿馬靴,興許還圍著獸皮。然而一年過去了,我們依然麵皮白淨。我還穿著皮鞋,淵君還帶著她的玩具熊。
對旅行這件事,我們並不專業。有許多經驗豐富的驢友跑來取經,聽完我們的故事大都很失望,並不忘問一句:“你倆竟敢開一輛二輪驅的RAV4環遊美國!”每逢此時,我們總羞愧無言。
此後,我們曾被無數次問及:是什麼使你們放棄工作而去旅行?比起旅行本身,它的由頭似乎更受關注。大概,人們慣於把旅行看作生活的中斷、命運的轉折,總想聽到隱藏在背後的“鳳凰涅槃”式的故事。
當我們沉靜下來並開始思考:“在路上”式的旅行,真的能被模仿嗎?不,當然不能。因為我們雖然“也在路上”,但這是兩個中國人走在美國的路上。我們深知,想實現個人體驗之外的社會價值,就隻有一種可能:在兩種懸殊迥異的文化地緣之間,找到彼此會意之處。
從此,我們的旅行不再是嚴格意義上的旅行,而近乎取經問道式的求索了。隨著旅行深入,越來越多的朋友打來電話,讓我們推薦哪裏好玩,哪裏又適合度假?對此,我們常常啞口無言。說實話,我們不知道哪裏好玩,而隻知道哪裏有動人的故事。
在旅行之前,費城裝載著我們對美國的全部理解,而此時它已縮小為一個句號。在這之前,是我們走過的6.4萬公裏路,造訪或穿越的48個州、上百個城市以及十餘個國家公園和保留地;是我們采訪的近百位上至前總統下至乞丐的美國人,以及由此歸納整理出的幾十個獨立成篇又各具側重的專題故事。
出發前,我們以為筋骨自愈是年輕,以為敢衝出家門是年輕,以為橫遭變故而不怕從頭再來是年輕,但那是年輕的全部嗎?真的年輕,不是通過困境的考驗,而是在困境過後的真空中,依然鼓起自我實現的動力。真的年輕是要忍受並征服這一切——正是要在筋骨痊愈之外,靈魂更加堅實;在衝出家門之後,猶敢走上漆黑夜路;在橫遭變故而重新開始之際,忍將自己拗回原來的形狀,以期待一次更大的創擊!大概,唯有實現這樣的年輕,才能真正走完“吾將上下而求索”的漫漫長路。
(節選自《這不是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