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蘿卜餡兒(短篇小說)(2 / 3)

“說雪茄對溫度濕度的要求都很嚴格,自己家裏保存不好。很多名人都愛到希爾頓雪茄吧開一個私家專櫃,跟他們在希爾頓酒吧存放開過瓶的洋酒是一個意思。”

蘇比禁不住叫道,說:“夏蘭丁,你今天是專門替左思這小子長臉來的吧?”

陸左思笑道:“我這臉還需要再長嗎?再長就隻有長胡子了。不過各位借此了解了解雪茄也沒有什麼不好呀。”說罷起身去洗臉。經過蘇比身邊,伸手撈起蘇比胳膊,上上下下地捏,驚得夏蘭丁目瞪口呆。

蘇比打掉他的手,笑道:“看,把阿姨嚇著了吧。”又對夏蘭丁解釋,“他這是要我回捏他一下呢——小子最近練健身練得走火入魔,又嚴重缺乏表演肌肉的機會,隻好理解理解他吧。”說著拿起夏蘭丁的手放到陸左思手臂上,說,“來,滿足他一下。”

夏蘭丁捏火炭般匆匆一捏趕緊鬆開,說:“呀,像塊石頭!”

蘇比說:“小子目的達到了。”指著夏蘭丁正式介紹,“這是28層新來的夏女士,夏蘭丁。我朋友。你以後會常和她打交道的。”

夏蘭丁很快就明白蘇比說的“常打交道”的意思是什麼了——電視台的健身房就在28層,跟老幹部活動中心在同一層。

總編辦在26層,第二天夏蘭丁來上班,先跑到26層,硬要送蘇比一套日本的品牌套裝。蘇比抓住套裝吊牌一看,嚇了一跳,說:“搞沒搞措啊?讓我穿這麼貴的衣服,簡直是存心要我周身芒刺呀!”

夏蘭丁道:“芒刺什麼呀!一分價錢一分貨,你穿上就知道人家的剪裁有多舒服了。”

蘇比體諒夏蘭丁內心裏對她的感激,可是無論什麼心理,做事強加於人都不合適。“這也不是我的衣服尺寸呀!我要能穿得上它,我就不用跟我的小蠻腰道別了!”

夏蘭丁跺腳道:“你信我的行不行?這個尺碼你肯定合適!”

蘇比仍然推辭:“我不習慣改變穿衣風格,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夏蘭丁硬拉她進衛生間,伸手就要解她身上的紐扣。蘇比隻好把自己關在馬桶間裏,胡亂換上那套衣服。

“怎麼樣?腰身正合適吧?”夏蘭丁得意地把她在鏡子前轉過來轉過去。

有人進來如廁,眼睛發亮地翻看衣領後麵的商標,說:“哇,‘古馳’哎!”

蘇比納悶地看看穿上GUCCI的自己,也就貌不驚人的樣子。

夏蘭丁讀出她的表情,叫道:“你不要搞錯哦!上次我到機場送我們家傑傑,遇到一個日本旅行團,所有的人都對我九十度鞠躬呢!”

“什麼意思?”

“他們認得出他們國家的服裝品牌。”

蘇比趕緊回到馬桶間,把衣服脫下來重新裝進小提袋:“夏蘭丁你別嚇唬我,我可不想到處被日本人來這麼一手。”

可是夏蘭丁已經進了電梯。

這套衣服隻好被掛在了蘇比的辦公室衣櫃裏。

漸漸這座大樓裏很多人都知道了夏蘭丁。每天快到飯點,夏蘭丁會下到26樓來約蘇比一快兒去餐廳,餐廳裏裝備了國際品牌服飾的人仿佛擁有共同的嗅覺,彼此的目光都被根無形的線牽著。有天台裏的當家花旦濮融融拿份出國表格來總編辦蓋審核章,見到蘇比就說:“蘇老師,你那位朋友至於那麼拽嗎?”

“怎麼了?”

“別人戴個稍大點的鑽戒就恨不得號稱‘鴿子蛋’,她倒好,脖子上的項鏈吊墜就一鑽石!”

蘇比愕然道:“是嗎?”

“蘇老師你還真需要掃盲哎!”

讓蘇比感到奇怪的是,盡管大家都注意到了夏蘭丁和她的品牌,跟她搭話的人卻是少而又少。有一天蘇比在地下車庫等待夏蘭丁開車捎她下班回家,碰到在溫哥華卑詩大學短期學語言的龐珠貝。蘇比招呼道:“小龐回來休寒假啊?”

龐珠貝剛把自己的粉色小跑車鎖上,回頭滿臉蕩漾酒窩,說:“蘇姐好久不見!我回來參加婚禮——我學姐嫁了宏圖集團的公子呢。”

“哈,原來那個傾城婚禮的女主角是你學姐啊?”

“是呀,我特地回來當伴娘呢。”

蘇比拍拍龐美人的小臉:“當心把新娘的風頭蓋住哦!”

“嘻嘻,我學姐也是個大美人呢。”

夏蘭丁這時把她的寶馬從車位上倒出來,見到龐珠貝趕緊打開車門下來。龐美人瞄她一眼,漫不經心對蘇比道:“你們新搜羅到的廣告商啊?”

“不,這位夏女士是在老幹部活動中心幫忙的。”

“哦。原來就一臨時工啊。”龐美人話音裏拐了幾道彎,衝蘇比擺手道,“拜拜!”嫋嫋婷婷進了電梯間。

正值下班高峰,夏蘭丁開車左衝右突,好長一段路一言不發。蘇比抱歉道:“對不起啊,我不該說你是幫忙的……”

“哼,誰不知道她的破事!”

蘇比抬頭看到倒視鏡裏夏蘭丁扭歪的臉,嚇了一跳:“你怎麼啦?”

“誰不知道她是高速公路腐敗案的幕後小三!”

“誰說的……”

“還保密呢!保得了嗎?好好的新聞主持不做了,去留學?沒把她抓起來就是她運氣!這種女人根本就該槍斃!”

蘇比後脊梁骨裏直冒涼氣:“你快別瞎說了吧。小龐真跟什麼案子沒關係。”

夏蘭丁仍然餘怒不消:“也就開輛希爾頓!有能耐你傍個蓋茨開直升機去!”

這次輪到蘇比沉默不語。過了中心廣場,前方又開始塞車,蘇比從膝上抓起挎包,說:“我就在這兒下吧。我得去趟超市。今天是冬至,我們郭衛國要求正經吃上一頓。”說完伸手一按門把手,人就到了車外。

夏蘭丁急急搖開車窗,道:“等一等我送你去嘛,你買了東西又拿不了……”

蘇比道:“不用了,我打車。”又關照道,“明天不用接我,我要晚些去台裏。”抬腿上了人行道。

天空飄著細碎的雪花,空氣倒是比在車裏好,蘇比走了一段看到車流開始移動,夏蘭丁的紅寶馬猶猶豫豫從她身邊開過,一輛的士在後麵直按喇叭。

蘇比知道,夏蘭丁肯定看到了她沒有進超市。

蘇比回到家,看到老公留了一張紙條在冰箱門上:“速來小廚娘,我先點菜。ND”

蘇比的老公以前也可謂氣宇軒昂,自從進了不需坐班的社科院翻譯院,漸漸多了個“酒囊飯袋”的別號,所謂ND,就是“囊袋”的漢語拚音縮寫。郭衛國特別中意小區附近不入流的小館子,中午蘇比不回家,郭衛國會輪番光顧這些小店,或者點盤椒鹽豬手,或者點隻剁椒魚頭,再或者就是一碗大肉麵,用它們助興餐桌上不可或缺的啤酒。無論組合如何,郭某都是樂不思蜀。蘇比夫婦對待晚餐的態度比較隨興,經典曲目雖然是饃夾紅燒肉,簡單起來煮上一袋速凍餃子也無可無不可。偶爾需要調劑,就到西餐廳去各來一份牛扒。

說也奇怪,兩口子在吃的問題上如此不求養生,倒也無病無災,郭衛國雖然不免體形走樣,卻是紅光滿麵,蘇比連體形走樣的端倪也不大看得出來。台裏女人一概奉行不晚飯主義,奢侈者不過吃上兩根黃瓜,蘇比不禁感慨:“隻啃黃瓜,生存樂趣何在呢?”蘇比的女兒端端曾偷拍過她和老郭仰在沙發裏啃鹵雞翅的畫麵,兩人手邊還各擱一隻油漬斑斑的酒杯,裏麵的紅葡萄酒給人淪落風塵的感覺。可是這兩人吃著喝著看著原版電影,滿臉小富即康的快樂自在。

民間的冬至講究吃餃子,本來說好今晚兩個人動手包純肉灌湯餡的餃子,蘇比早上特地買好了豬腿肉和一大塊豬皮,現在這兩樣東西原封不動放在冰箱裏,郭衛國沒有如約完成它們的前期加工程序。

郭衛國何以半道上改了主意?

小廚娘的老板兼大廚其實是個大老爺們,叫老冼,中原地方人,糖醋瓦塊魚做得特別拿手。聽到食客誇獎,老冼意猶未盡,總說這地段買不到黃河大鯉魚,做出的瓦塊魚搞得就像山寨版。

小廚娘的中原菜式被南方水土同化了不少,唯一不改本色的是主食,無論是揪麵片、還是烙盒子,都堪稱一絕。

蘇比撩開門簾,看到郭衛國腆著肚子靠在木櫃台上,跟老冼推杯換盞,櫃台上也就一盤油炸花生米。

“咦,今天換上白的啦?”又說,“老冼怎麼脫崗了?罷工了是怎麼的?”

老冼的老婆叫冼嫂的從灶間探頭往外瞧,笑道:“總算來了。我這就下餃子。”又招呼老冼,“過來幫把手啊!”

郭衛國把花生米端到桌上,又自己動手從冷菜櫥裏端出皮凍和鹵豬耳。認認真真地給蘇比斟上一杯白酒,說:“冬至得有民間味兒,這環境、這酒、這菜,都是這麼個意思。當然還沒算上要給你的驚喜。”

說著“驚喜”端上來了,不過就是一大盤貌不驚人的普通餃子。

“你嚐嚐就知道了!”

蘇比小心咬開滾燙的餃子,眼睛越瞪越圓。

此後蘇比隻要一想起蘿卜餡餃子,腦海裏就會閃出什麼廣告裏形容什麼化妝品的一句詞,叫作“膏體細膩,異香襲人”。

說起蘇比夫婦與蘿卜餡餃子的結緣,真可以用得上“邂逅”二字。這種偶爾被郭衛國發現的餃子,小廚娘根本從不外賣:“這叫啥好東西?咱家裏從前都是沒啥吃的了,才東琢磨西琢磨湊出個寒磣餡兒哄孩子。”

說話間蘇比和郭衛國各吃了一肚子餃子。郭衛國吃撐了停下來,發現早已準備好的辣子醋加蒜泥的蘸料,根本就沒顧上動。

冼嫂端上兩碗煮餃子水,笑道:“原湯化原食,你倆甭把胃給吃傷了。”

老冼道:“蘿卜能傷胃?你別說外行話了——大冬天啥也比不上蘿卜養人!”

他這一說,讓蘇比想起了蘿卜達人江酹。她說:“老板娘,蘿卜餡餃子還有剩的嗎?”

“有有有!”

“你能給我打個包嗎?”

郭衛國站著喝餃子湯,邊喝邊打嗝,說:“我說娘子,你與其張羅打包餃子,還不如偷窺偷窺老冼餃子的商業機密,今後若是我也步你導師的後塵,你可以用一盤蘿卜餡餃子為我送行。”

蘇比白他一眼,道:“美得你!”

蘇比進得廚房,看到新出鍋的餃子剛撈在笊籬裏,半透明的餃子皮下,小蔥星點的綠沁著柔美的蘿卜紅,屋子裏撲鼻的香味來自焦脆的新鮮豬油渣。冼嫂指點給她看:“哪,瞧見屋角那堆蘿卜沒有?挑幾根胡蘿卜、撿幾隻青蘿卜,洗幹淨切片煮透,撈出來搗成泥,再加上剁碎的豬油渣和小蔥,大火一炒,調上鹹鹽味精,放涼了你就擎著往餃子皮裏包吧。”

第二天蘇比正忙著,夏蘭丁下來約她去吃飯。

“呀,飯點都到啦?”蘇比瞧一眼牆上的鍾。

“是呀。”夏蘭丁臉上訕訕的。

蘇比擱下手裏的活,從抽屜裏找出就餐用的磁卡:“等到下班的時候,你提醒我拿窗子外麵那隻飯盒。”

夏蘭丁朝窗外看看:“你那飯盒都結冰了。裏麵什麼好東西?”

“餃子。”

“哦。”

自從夏蘭丁來電視台上班,她就堅持著捎帶接送蘇比。蘇比家離電視台不過三站路,上下班也無須掐點打卡,可是為了成全夏蘭丁兩口子一番心意,她也就答應先搭一段她的車。昨天她半道下車,今天又自行其道,夏蘭丁顯見得收斂了不少。

兩個人乘電梯下到一樓,夏蘭丁不聲不響地跟在蘇比後麵。從辦公大樓到餐廳要經過一段玻璃走廊,隻見玻璃走廊外麵,陸左思開著他的敞篷越野躥出地下車庫,呼嘯而去,頭上蒺藜造型的彩發瞬間被雪片覆蓋。

“燒得他!這種天敞什麼篷啊!”這時陸左思盤旋而來上了高架,敞開的車篷已然關閉。“哼,有本事你小子一直把篷敞著啊!”

兩人在派餐窗口排隊的時候,蘇比問夏蘭丁:“左思那輛燒包車值多少錢?”

“這種豪華運動版雷克薩斯將近400萬吧。”

“啊?”

夏蘭丁附和道:“差不多是一幢小別墅了。”

蘇比道:“龐珠貝的希爾頓難不成比它還貴?”

“也差不多,粉色係賓利一般370萬上下。”

蘇比回身拍一記夏蘭丁肩膀:“那就是了!陸左思比龐珠貝資曆還淺呢,他都買得起雷克薩斯,龐珠貝買不起希爾頓?你都猜不到他們名牌主持人主持一台節目的酬金有多少呢!”

夏蘭丁不吭聲。

“當然了,也許你的寶馬比他倆的車都貴,我不太清楚車和車的差別……”

“我的寶馬3係豪華型是手自一體呢,也才不到40萬!”

“難怪你不平衡。”蘇比笑起來。

“我是不平衡。我們吃了多少年的苦才進入上流社會,他們不過就是長得好看……”

“你這是偏見。對於主持人,尤其是從事現場直播的主持人,每一個可能發生的差錯都會賠上他們終身的前程。你說他們的壓力大不大吧。”

夏蘭丁吃飯的時候情緒開始回緩:“傑傑跟我通視頻的時候,聽說我捏了左思胳膊上的肌肉,激動得在那頭直跳腳。他非要我替他去要一個左思的簽名,我說,等你放假回來,我帶你去見左思本人。他說他一定要給左思帶一盒高檔雪茄作禮物。”

蘇比淡淡道:“現在你知道明星的影響力有多厲害了吧。”

電視台的餐廳是個信息交流中心,蘇比吃飯的當口,會有不同的人端著托盤來湊她這張桌子。“蘇老師。”“小蘇。”“比兒姐。”叫什麼的都有。夏蘭丁每每端起自己托盤,悄悄閃至旁邊的桌子,或者草草結束就餐。這天蘇比從熱鬧中抽身,看到夏蘭丁破天荒有了聊天夥伴,原來是財務部的老郝,拿著自己帶的泡菜瓶請夏蘭丁吃泡菜:“這裏麵的泡蘿卜特別好吃,你來嚐嚐看。”

夏蘭丁夾起一片蘿卜看:“蘿卜的粉紅色真漂亮,您是不是在裏麵加了草莓汁?”

老郝笑得嘎嘎響:“一聽這話就知道你是個不沾泡菜邊的闊太太!泡菜就是菜嘛,加草莓不就亂套啦!”

“可是韓國泡菜裏麵不是加了蘋果的嗎?”

“他們那泡菜叫雜不溜!哪有我們的泡菜正宗純粹!我們這顏色是天然蘿卜皮褪下來的色,天然美。”

“哦。”夏蘭丁咬了一口泡菜蘿卜,眯眼道,“酸呢。”

“可下飯了!咱們台無論誰懷了孕,都拿我這泡菜當救命菩薩!”

蘇比伸手拈了一片咕吱喀嚓地嚼:“不懷孕的就不寶貝它啦?”說著拿起瓶子就走,“我們老郭也好這一口呢。”

老郝又笑又罵:“動搶啊?等我專門給你家‘酒囊飯袋’裝一瓶唄!”

夏蘭丁趕上來,好奇道:“你先生真愛吃泡菜啊?”

蘇比把泡菜瓶塞到夏蘭丁懷裏,笑道:“我是替你先生搶的。”

夏蘭丁變色道:“不不不,我家他不吃這個東西。”

“你帶回去給他試試。我不信他會不喜歡。”

電梯間無比熱鬧,夜間檔節目的人正陸續來上班,一聞到電梯裏濃重的香水味,夏蘭丁塞回泡菜瓶就往外退,差點兒被電梯門夾著。

濮融融好奇地看著夏蘭丁失色的臉被電梯門擋在外麵,問道:“蘇姐,你和你那香奈爾互相推搡個啥呢?”

“咳,老郝的一瓶泡菜把她嚇著了——怕泡菜汁弄髒她身上的品牌吧。”

濮融融是北京人,平日裏一口京腔:“別價,那主兒臉上的泡菜色兒還沒褪幹淨呢,她還會怕沾泡菜汁?”

“你嘴裏積點德吧。”

“我頂不待見這些暴發戶。才沾上幾天銅臭啊,就恨不得把那點銅臭抹在腦門上當幌子。”

“人家打拚到今天也不容易是不是?”

“你得勸她學學人家李嘉誠。老先生多大的款兒,布衣布鞋,小孩子吃飯不許掉飯粒兒,一硬幣掉到陰溝縫裏,也得使毛線針給它挑出來。這就叫真人不露相。”

蘇比笑道:“真有毛線針這回事兒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您呀,您就裝憨吧您哪。”

濮融融在8層下,走時撩起又一陣香風,蘇比扇著臉前的空氣笑罵道:“少噴點香水會死啊?熏死人不償命是不是?”

同電梯的人皆笑,一女士道:“我一進廁所聞到這股紀梵希味兒,就知道小濮光臨過,一問,人家都走開十來分鍾了!”

“哈哈,餘香繞梁,十日不止。”

“我聽說香奈爾香水好像比紀梵希貴,怎麼剛才我聽濮小姐的口氣,挺不怎麼待見香奈爾的?”

一電梯的女士都笑。其中一位說:“也就您那朋友整天拿著價錢說事兒。咱們圈內人現在誰要是還把茉莉花香味兒當‘雅’,那她可就真是‘俗’了!”

“現在流行濃烈的香水味了?”

“這裏麵的名堂一句兩句說不明白。你看看小濮身上的一套紀梵希行頭就知道了,她那長裙整個就一華美,別看鞋是平跟,體現的是時裝的時代新意,總之人家早從優雅品味轉為哥特風潮了!”

“我聽說光裙子和鞋加起來就近萬了嗨!”

“照理說,她們這樣的‘紅後代’應該很能繼承艱苦樸素的革命傳統才是……”

“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三代貴族!”

電梯到達26層,蘇比剛出電梯就聽到隔壁電梯叮當一響,夏蘭丁急急地走出來,問:“你沒說這瓶泡菜是給我家江酹的吧?”

“我沒說。你放心吧。”蘇比拿著那瓶泡菜進了自己辦公室,把夏蘭丁晾在走廊上。

晚上蘇比和郭衛國挨肩坐在被窩裏,一人一台筆記本切磋肖紅的《呼蘭河傳》譯文。端端走來走去冷眼旁觀,說:“你們所有的行為方式都是亂套的。”

蘇比抬頭看她一眼:“怎麼了?”

“工作沒個工作樣。一會兒我爹該睡著了。”

“還有什麼是亂的?”

“你們這本書的譯著者到底是誰?爹不會又是隻署他一個人的名字吧?”

“那有什麼。對於我來說,這會兒跟他打筆墨官司,是多好的消遣啊!”

“你倆真有本事,在電腦裏吵隔壁架!要是我早出聲了!”

“這就是玩味文字的樂趣呀!”

端端平時在外院附中住校,偶爾回來一趟,覺得父母並無意放棄他倆的二人世界,心中很是不平。

“媽,你昨天帶回來的一盒餃子呢?”端端在冰箱裏亂翻。

“你也餓得太快了吧?”他們一家三口今晚剛光顧過一家法式鐵板自助,每個人都是撐得盆滿缽滿。

“我昨晚嚐了一隻冷的,沒覺出你們說得那種驚豔,我想再加熱一隻試試。”

蘇比嗒嗒擊打鍵盤,說:“你做試驗啊?咱家沒酒精燈。”

“我用湯勺盛點水在煤氣爐上煮。”

郭衛國拔起粗脖子吼道:“不允許!想玩火自焚啊!”

蘇比笑道:“丫頭就是想挑起事端呢,你還偏就中她招。”說著掀被下床,從冰箱裏翻出一個冰疙瘩,說,“閨女乖,媽給你一隻水晶湯圓煮了玩兒吧。也別用湯勺了,咱用你小時候最喜歡的小奶鍋,也省得你手裏擎著湯勺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