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翁文章在光焰萬丈長——莎士比亞
麵對《莎士比亞全集》,便是麵對一顆偉秘深邃的心靈。巨大的激情,非凡的理性,敏感的心靈;一經遇合,便揮灑出若多海涵地負悲偉壯美之作。從中,我們讀出了纏綿的風月,也讀出了奔騰的火焰,激昂的雷電,讀出了穿透千古的憂患,囊括四海的情懷。作為詩壇之聖、劇壇之尊,莎翁戲劇體現出多重美質,一如鑽石映射七彩陽光。莎翁的藝術魔杖所至,無不點鐵成金,化凡庸為神奇。他的作品寫盡了五光十色的平民社會和上流階層,寫出了人性的深度。而其下筆之驚彩絕豔,眾妙紛呈,充分顯示出修辭之美和大師本色。《哈姆雷特》等通過對悲情人生的演繹,揭櫫深沉的內涵,體現出對人類境遇的終極關懷。
莎士比亞,一個偉岸的實體,一個繞不過的存在;更是一個巨大的風火爐,冶煉大千,吐納萬象,蒸騰著精氣神,流蕩著聲光色。“人類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傑作!多麼高貴的理性,多麼偉大的力量!……宇宙的精華,萬物的靈長!”黃鍾大呂般的聲音,響徹人性殿堂,亮麗歲月天穹,時時引發我們對人類曆史的懷思,對宇宙萬物的探索。天接雲濤,曉霧彌漫;星河欲轉,千帆狂舞;“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莎士比亞,這個思邁千古的大師,椽筆一枝,勝過秦王的長劍、愷撒的寶刀、成吉思汗的鐵弓,拿破侖的大炮;他無疑指涉了人類文學至高無上的流金歲月,令後來者弦歌不絕,一次次在撫今憶昔中呼喚文學的雄起。於是,歐美有了說不完的莎士比亞,正如中國有了說不完的魯迅。
對於我,如果說魯迅文本的衝擊力源自一種無與倫比的深刻,莎翁則是錯彩鏤金,枝葉紛披,仿佛燦燦星辰,照耀人心;魯迅像八大山人筆下的鐵色烏鴉,瘦硬通神,冷峻精警,予人思想的穿透,莎翁則是一隻火鳳凰,光昌流麗,華美芬芳。莎士比亞,他是泡沫滿溢的酒杯、洶湧的岩漿、普賜生命的甘露,是飛湍瀑流,急管繁弦;這個上帝不加羈勒的天才,其力挽四海筆瀉狂瀾的雄烈氣魄,惟盛唐精神差可比擬。的確,莎翁與貧瘠無關,與局促無關,與生澀無關,與小家子氣無關;他是烈酒而非清茶,是駿馬而非毛驢,是花中魁首、人中龍鳳,昂首向天,意氣風發。他的文本總是那般蓬蓬勃勃風風火火,仿佛鮮花怒放的原野,令我神往複神旺,永不氣餒,永遠自信,從而揮舞青春旗幟,粉碎人生的每一障礙,去坦然麵對生活的風刀霜劍,笑傲一切的艱蹇與難堪,抗衡種種的陰晦與苦難。
莎翁少小輟學,青年時期在劇院當馬夫、跑龍套,中年後成為戲院老板;這個沒有文憑的戲子,為了謀生而投身創作,卻於不經意間留下兩部敘事長詩、154首十四行詩、37部戲劇,皆成千古絕唱;他如威武的神祇,遍體靈光,美輪美奐,高踞時代峰巔,揮舞藝術魔杖,點化出宏大熱烈的嘉年華。盡管他有倚馬可待的天分,泉湧流暢的文思,卻也一度被同時代的“大學才子派”詆為“用別人的羽毛裝飾起來的烏鴉”。然而莎翁文章在,光焰萬丈長;仿佛大地負載萬物,蒼穹覆蓋眾生,莎士比亞,他那神一般的光輝,令人想起金黃的火球,莊嚴的屋宇,芬芳的甘蜜,美妙的銀鈴。風雲際會,狂飆突進;彩筆生輝,氣象發皇;雕繪滿眼,金聲玉振;鯤觸巨瀾的氣度,渾涵汪茫的精神,使他成為時代的靈魂,精神的太陽。
“隻要一天有人類,或人有眼睛,/這詩將長存,並且賜給你生命”,“但,盡管猖狂,老時光,憑你多狠,/我的愛在我詩裏將萬古長青。”莎士比亞,他的作品猶如天地永在,星月常輝;更如花木年年,芳草片片,讓人隻感其新其異,不覺其陳其舊。這個折服古今的文藝巨人,不屬於一個時代而屬於所有的世紀。時間可以流逝,大地可以荒老,莎翁的精神氣韻卻永生不滅。莎士比亞,我心至愛!
閃閃發光的靈魂——安徒生
安徒生不僅屬於兒童,也屬於成人,他是雙棲的。他的童話早已超越了常規層麵,當之無愧地步入嚴肅文學之列。一本葉君健翻譯的《安徒生童話選集》,在枕旁伴我多年。安徒生,因了你,我驚歎於童話這一小小文體,竟發散出如斯魅力。
小時讀安徒生,讀的是故事;稍長讀安徒生,讀的是文筆;現在讀安徒生,讀的是意蘊。這頗如宋人蔣捷所謂“少年聽雨”和“壯年聽雨”。華美,深沉,情愫執著;安徒生,每一次讀你,便有每一次感動,每一次震顫;時時詫異,究竟有多少動人的力量蘊含其中?那海的女兒,夜鶯,醜小鴨,野天鵝,牧羊女,賣火柴的小女孩,豌豆公主,拇指姑娘……無數的精靈與仙子在眼前複原、跳躍;在安徒生手中,童話不隻是童話,更成為一種美文,一種哲理的載體。安徒生為童話披上了華美的外衣,賦以幽深的內涵,使之煥射出不泯的光輝。可以說,自安徒生始,童話才有了自己獨立的品格。豐富的幻想,爛漫的構思,樸素的幽默;生的尊嚴,愛的執著,對幸福的追求,對靈魂的詠歎,皆指向一種深沉之美。安徒生童話對悲劇精神的濃縮提煉,可謂爐火純青,而濃鬱的詩情,恰成為其獨特生命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