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輩公議甫定,船長適來英京,該公司各埠之情形,粗聞大概,因以此議告之,船長亦欣然稱是。惟請命本島,往返不能應時,慮有遲誤,帥臣將命,當機專斷。執事則仆輩今日之帥也,事之可否,係於執事之一言。祖國綿邈,山川奧曠,執事行跡所至,伏願時采見聞,托諸尺素,俾仆輩得窺南渡之陳跡,茂宏之風懷,雖甚頑鈍,猶能喜執事之喜,悲執事之悲也。海上風厲,凡百珍衛,不宣。
又另行寫道:附縮繪亞洲公司圖說一紙。
尊夫人、陳姊致聲。
建威閱畢,交還懷祖,問道:"事大時促,兄須速定主意,速寫回書。如決計收買的,弟看信尚嫌遲,非發電報不可。"懷祖仰首上視,良久未置一詞。
張氏耐不住,先道:"時不可失,機不再來,當急傳電購買。但須擇地立一商船學堂,請本島挑選五六十人來堂肄業,庶幾人材日出,可將船員更換,不至專仰外人,方為長算。"建威道:"我同種中在公司執業,其材足以司機行輪者未嚐無人,但習其事不知其理,終不能為一船之主。既立公司,學堂卻不可緩的。"懷祖道:"買船不難,立學堂也不難,隻是有一極難著手處,非先商定,萬萬不可冒味。"張氏、建威同問何事。懷祖取過紙筆,連寫了十幾句,張氏默然,建威笑道:"是複何難?"取過紙筆也寫了十幾句。懷祖與張氏相視而笑道:"無已,且可知是。"懷祖道:"我意船員能早一日更換自己人,便好一日,英京中諸兄弟,以四之一習機械,以四之二亦入商船學堂,普通已備,自比本島新來者卒業較速。其堂即立於倫敦,凡習理化機械者,每禮拜亦令授課數小時,數年後即不能專掌一船,倘能為副,未嚐不是妙策。"張氏點頭,懷祖將圖說又看了幾遭,對建威道:"弟急於寫書,無暇陪兄出門了。"建威道:"徐園今日有演說會,我且去旁聽,回來再談罷。"懷祖便先寫了兩封複信,將辦法請同學公商,又寫了一信給船長,請其收點船隻、機器、行棧、碼頭,另致本島一信,請船長將本船交副駕領回島中,裝載學生到倫敦入學,一共四封信,直至下午才畢。
張氏早將陳氏回書寫完,又摘要擬一個密電底稿,請陳氏交船長閱後轉電倫敦。俟懷祖將信封好,夫婦兩人同坐一部馬車,親到郵局分發明白。
晚飯後,又到前數日遊過幾處未曾盡興的園林,徘徊良久,才回棧中。懷祖來尋建威,尚未歸來。直到子初,才聽樓梯履聲橐橐,知是建威來了。懷祖迎到梯邊,建威問道:"電信都發了?"懷祖道是,便隨建威入房。看他除帽脫衣,回身在椅子上坐定,隻是氣憤憤地一言不發。懷祖驚問何事。建威道:"請大嫂來,有事商量。"張氏到後,建威才道:"今日留春戲園亦有演說,弟以路近先到,見章程,來賓演說,須先將宗旨告知會員,由其認可,方能上壇。弟知現在拒約分為改良、廢約兩派,與弟見都不相合,又不知會員屬於何派,因往請教,原來也主改良。弟駁之道:"君輩會中以學界為多,商界為少,工界則無一人,工人痛癢利害,姑且不論。單指學生商人,說照原約文義解釋,應在最優相待之列。後來一樣要查冊,一樣要撥回,一樣要關木屋,防疫時一樣要赤身露體,受硫磺的薰洗。並且在學不得兼工,學費必要充足,非本國無此學堂及資格可入高等者不得來美,種種苛待,不但比不上白種,即非洲黑種亦比不上。同種中不但比不上日本,即積弱的高麗也比不上。推原其故,若是約之所致,願君等言改良,若不是約之所致,願君等毋言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