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校原本就設計要羞辱月娘,為防月娘溜走,早就作了布置,大院各個出口都派了人看守。
如今依著李善慶的安排,外邊候命的官差全都被動員起來。不僅緊守門戶,就連圍牆外都有人巡邏,防止有人逾牆而逃。
安排了外邊的官差,李善慶目光在廳中環視一圈,默然片刻,忽然伸手一指站在一邊瑟瑟發抖的錦娘道:
“她留下。”
接著他手掌一豎做了個斜劈的手勢。
“其他人都被江洋大盜殺害了。”
能跟著李善慶進入門廳的,除了帶路黨朱老八,全都是皇城司幹吏,聽得此話頓時心領神會。幾人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各自點了點頭,忽然拔出刀來,對廳中的王家人大砍大殺起來。
王家人猝不及防,再加上多帶著傷,行動不便。便是有那見機快的也不及逃走,頓時血肉橫飛,慘叫聲四起。
錦娘早被嚇得不會動作,身邊跟著的丫鬟被一刀劃破脖頸,熱血當即噴了她一臉。錦娘看著滿眼的鮮血驚怕交集,頓時暈了過去。
“將她放馬車上去,手腳都規矩點!”
吩咐完,李善慶帶著巴圖昂然進入了王家大院,幾名官差也收起腰刀跟了進來。
院裏早聽到門廳的怒罵、打鬥、慘呼之聲,此時已是驚慌一片。丫鬟仆役、姑娘賓客,全都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但所有出口均被官差堵死,硬闖的全都被打了回來。
這些差人受了楊小校嚴令,知道今夜之事有上邊的大人物關注,誰也不敢馬虎。任憑裏邊的人威逼利誘也毫不通融,總之就是誰也不讓出去。
借著月光,李善慶默默走在院內的石板路上,巴圖和幾名差人護在身邊。一行人見到院裏的客人便遠遠趕開,遇到丫鬟小廝便抓來逼問月娘的住處,就這麼一路向內院行去。
今晚之事發展成這樣完全失控的程度,實則也大大出乎了李善慶的預料。
他原本的打算隻是將準王妃叫出來獻唱獻藝,肆意羞辱一番,稍稍“懲戒”一下荊王趙楫,以儆效尤罷了。
至於月娘受了這番羞辱之後下場如何,還嫁不嫁得了。不過是一名青樓女子罷了,毀了便毀了,哪裏值得他去關心?
本以為鴇兒愛鈔,隻需多給錢鈔,再以威勢相壓,老鴇那裏完全不是問題,說不定還會暗中相助於他。誰料王四媽一家性烈至此,最後竟成了血流成河的局麵。
李善慶身為渤海人,這些年戰亂饑荒,鮮血早司空見慣,倒不會覺得不適。隻是此事一出,他一直以來在宋朝君臣跟前費心營造的知書達理的形象便維持不住了。
也罷!便讓南人知道,我女真健兒不但熟讀經典,人情練達,更加勇武剛建,不容任何人欺侮。
不過是殺了幾個老鴇龜奴,螻蟻般的人物,當不得大事。想來隻需皇城司那位鄆王隨便吩咐一句,便能幫忙遮掩過去。
見了血,聞到了許久不見的血腥味,李善慶表麵沉靜,心裏也有些暴戾起來。仿佛回到了兵荒馬亂,賊寇蜂起的北國。
老鴇如此護著那小娘,想來二人感情是極好的。待到明日,那小娘必向荊王哭訴,央他向我複仇。我雖不懼,可荊王行事任性的緊,睚眥必報。不知又要弄出什麼事來,想想著實令人心煩。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小娘養父母雖非我親手所殺,這筆賬必然是要記到我頭上的。我與荊王本是意氣之爭,如今卻已是血海深仇,再無化解可能。
不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今日便做了這荊王妃,也讓南人小兒知道,與我大金作對,與我李善慶作對會有何等下場。好好的震懾一番南朝群小。
計議已定,李善慶再無平日的親切和善,眼神更是變得陰鷙凶狠,似欲擇人而噬。
一行人一路不停,不住穿廊過院,不一會兒到了月娘小院。
月娘並非紅牌,又喜歡清靜,嫌前院太過吵鬧,又人多眼雜,因此住在大院最裏邊的僻靜之處,一座單獨的精致小院內。
先前王小龜倒是聽到他們要找月娘,但那時他身邊沒有旁人。又見養父被殺,心急複仇,便沒有另外尋人來報訊。
小院又極其幽靜,周圍遍植草木將前院的騷攘隔絕在外,自成一片天地。是以月娘主仆對前院的一切竟然毫無察覺。
“幾位客人,可是迷路了麼?這裏不接待外客的,還請各位原路返回,到了外邊自有人為各位指路。”
小院之外,一名嬌俏小婢攔住了李善慶一行的去路,正是月娘的丫鬟梅香。
李善慶氣度不凡,一眾從人更是身荷刀劍,一看便是高官顯貴,可梅香毫不露怯。
小姐是什麼人?那是明日就要嫁入王府為妃的,哪容得旁人衝撞?
看這小院的環境,再有這小婢的神情語氣,李善慶已有八成肯定自己找到地方了。他倒並不心急,和善笑道:
“我看此處環境優雅,端的好地方,怎地不接待外客?”
“我們小姐身份……我們小姐並不在大院掛牌的,諸位請回吧!前院自有色藝雙絕的姑娘接待各位的。”
“敢問你家小姐可是單名一個月字?”
“你……大膽!我們小姐名諱豈是你這……隨便叫得的?”
梅香氣得小臉通紅,但想起小姐吩咐不可太過張揚,將要出口的惡語硬生生又吞了回去,一番原本氣勢十足的嗬斥卻變得磕磕巴巴。
“名字可不就是讓人稱呼的麼?你這麼說,看來定是這裏了。”
李善慶完全是一切盡在掌握的篤定,說著笑容一收,陰測測的道:
“快讓你家小姐出來見客,今夜若能奉承得老爺高興,或可饒你主仆一命!”
“你!哪來的狂徒?!來人,快來人啊!”
經過王賢事件後,梅香極為機警,聽得話頭不善,立即大聲呼救。
然而此時呼救又有何用?
別說主家被殺,前院亂作一團。即便真有護院來了,又豈敢與這些手握鋼刀的官差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