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決絕(2 / 3)

“動手!”

李善慶淡淡吩咐道。

巨漢巴圖應聲而出,一把揪住梅香隨手一扔,丟進了一邊的樹叢中。

“小姐快走!有惡人來啦!”

梅香摔得七葷八素,臉上都讓樹枝割出無數血絲。但她心係月娘,當即掙紮著爬起身來,一邊叫喊著,一邊一頭向巴圖撞去。

巴圖哪裏耐煩與小丫頭囉嗦?反正今天也殺了人了,不在乎多殺一個。扭身一個側踢,將梅香踢得高高飛起,重重摔到地上,再也沒了聲息。

李善慶微微搖頭,徑直沿著小院中央的石子路向廂房正門而去。不待走近,房門吱呀一聲從裏打開,款款走出一位麗人。

隻見她烏鬢如雲,嬌靨如花,飄飄若仙,不是月娘是誰?

月娘盯著蜷曲於地的梅香屍體看了一會兒,目光轉回到李善慶臉上,冷聲道:

“你是何人?”

“大金特使,姓李。”

月娘淡淡點了點頭,沉靜的俏臉不動聲色,然而一顆心已經沉到了穀底。

身為最親近之人,趙楫的事她自然打聽得明白。

從趙楫與金使爭道,到後來趙楫上萬言奏疏,極力反對結盟。這些事的前因後果,她都曾讓梅香仔細向人打聽得清清楚楚。

月娘不懂政事,也從沒向趙楫問過此事。但心裏不免還是受到影響坊間言論的影響,覺得他這些事做得過於意氣用事。

然而今夜親眼所見,金人一言不合便打死了梅香,蠻橫凶殘聞所未聞。月娘方才覺得趙楫堅決反金果真獨識卓見,高瞻遠矚。

對方既是金使,目的自然就是趙楫,絕不會顧及她準王妃的身份。不!對方針對的正是她的這層身份。

“你待如何?”

月娘揚起頭,以大宋王妃的高貴儀態,傲然問道。心中卻想:今晚必是凶多吉少,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墮了趙郎的威風。

“如何?這裏是教坊,你說該當如何?本使所求不多,不過是聲色歌舞、甘辭獻媚、自薦枕席……”

“做夢!蠻夷番狗,也敢妄想大宋王妃。”

聽他越說越是不堪,月娘憤然打斷。

“那可由不得你了!”

李善慶不再多言,獰笑著大步向月娘逼去。野獸般的雙目緊緊盯著月娘,如同撲食的餓狼。

月娘冷冷與之對視,夷然不懼。

十步!

九步!

月娘舉起右手,月光下映出一點寒光,卻是一支金簪。

李善慶麵露冷笑,他雖是文士,卻不是南朝的文弱書生。北國武風極盛,文士多習刀劍,李善慶本人便是劍術高手,在北朝時都是隨身佩劍的。

直至到了汴京之後,他才入鄉隨俗,不再隨身佩劍。但他的馬車中依然隨時放有佩劍,不失北人勇武本色。

一支小小金簪能奈他何?

八步!

李善慶冷笑,月娘也在冷笑,看向他的目光是無比的輕蔑。

七步!

金光閃爍,月娘雙手握簪,猛力向自己咽喉插去。

李善慶大驚,再顧不得擺他獵人調戲獵物的架子,快步往前撲出。此時他身旁人影一閃,巴圖已越過他大步向前搶去。

然而這麼遠的距離,哪裏還來得及?

月娘十分決絕,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金簪直沒至底。甚至因為用力過猛,金簪齊根斷為兩截,月娘手中還緊緊握著簪尾的金花。

“啪!”

巴圖終於搶到跟前,拉開月娘雙手,手中簪花頓時掉落在地。卻是月娘正想將手中簪花塞入口裏,吞下以求速死,然而卻被巴圖打斷。

“她怎樣了?”

這時李善慶也趕了過來,喘著氣沉聲詢問道。

巴圖將月娘身子牢牢夾住,一隻手掌抓住月娘雙手,另一手捏住她下巴查看了一番。接著兩指捏住斷簪尾端一扯,便將半截斷簪拔出,又仔細看了看傷處,才恭謹答道:

“說不出話了,但還死不了。”

原來月娘雖決心求死,可她隻知刺喉可死,卻不知應該刺哪裏。因此用力雖猛,卻隻刺穿氣管,並未刺中動脈,僅僅是讓自己失了聲,然而並不致命

聽得巴圖的話,月娘原本平靜的眼神變得驚惶無比,她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自己無法立即死去。她怕的不是自己遭受折磨淩辱,而是怕因此致使趙楫蒙羞。

月娘拚命掙紮,然而她身嬌力弱,隻掙得自己香汗淋漓,釵橫鬢亂,又哪裏掙紮得脫?

李善慶皺著眉頭默默的看了一會兒,月娘那水般嬌嫩的肌膚被巴圖抓住的地方已經是一片青紫,喉間的傷口也不斷滲出血珠。可她恍若不覺,兀自掙紮不休,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一般。

她聲帶被紮破無法叫罵出聲,但喉間仍然不斷發出野獸低咆一般的“嗬嗬”聲,原本秀麗的俏臉也扭曲得猙獰淒厲。

眼前這死命掙紮的小女子,明明是走兩步路就能累得氣喘籲籲的嬌弱身子,不應該是膽小如鼠,乖順無比的麼?怎地竟有如此的決絕狠厲?

李善慶不禁有些怔忪。原本按照他的想象,一名青樓女子,能令得一位皇子不顧世人非難,定要娶她為妃,不知該是怎樣的狐媚妖嬈。

及至見到本人,原來是這樣一個冷淡高傲的樣子。雖出乎預料,他倒也覺得和那日所見的“趙楫”確是般配。

然而他在北朝,桀驁刁蠻的女子見了不知凡幾。可在能決定她們生死命運的男人麵前,哪個不是乖順馴服?

他們女真近年來戰無不勝,俘獲的契丹貴族女子不知凡幾。過去哪一個不是眼高於頂,頤指氣使?但隻要投入浣衣院(金官妓院)中調教一番,所有的尊嚴廉恥便全都消失殆盡,為求活命什麼都肯做。更有許多被送入兵營的,即便再不知恥的逢迎取媚,依然難逃被淩虐而死。

在李善慶想來,月娘既然是自幼在青樓長大,想必早便被調教的毫無廉恥了。眼見無處可逃,必會含垢忍辱,屈從獻媚,任他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