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康有為因恐自己行動或有阻礙,卻欲除去反對之人及太後才得心安,便密與門生梁啟超及親弟康廣仁商議,看有何妙策。梁啟超道:“同事的人雖有幾位,但多是本領平常,且膽子又不大壯。常言道,若要富,險中求,我們若要貴,該從險中求才做得,故除去反對之人是不可遲的。”廣仁道:“凡事須以漸而進,現在皇上雖有幾分信任我們,究竟是新進,且仍勢力不足。一來要引出多幾位同誌,好幫同辦事。然後除去三五反對的,試試皇上心事,是否認真信任我們。他果若真信任的,就乘勢除去太後,有何不可?”當下康廣仁把迂腐之見說得天花亂墜,康、梁都以為然。康有為想了更想,說道:“若要除去太後,須設些法子,先離間太後及皇上才好。”康廣仁鼓掌笑道:“妙極,妙極,這一條計盡可使得,宜速行之。”梁啟超道:“此事實是冒險,我們宜自打算,倘有不測,就先自逃出便是。”康有為點頭稱是。
計算已定,便要設法引薦多人幫手。梁啟超道:“弟曾結識湖南有一位姓譚,喚做嗣同,字複生,他父親即是裁缺湖北巡撫譚繼洵。此人很有學問,凡事尤有見地,若得此人同事,不憂大事不成。”康有為道:“譚嗣同此人,我也聞得,但此人是主張革命的,與我們宗旨不同。且我們所以能籠絡人者,隻說是可奏保他人出身,把官給他人做而已。惟此人是不能以官位籠絡的,哪裏能喚他來呢?”康廣仁道:“何不就稱我們誌在革命,誘譚嗣同來京,然後再作計較。況且除了太後之後,看看情景,若真能把革命兩字做得來,這時節就拿個皇帝位來坐坐,卻亦不錯。”康有為答一聲“是”,即令康廣仁代揮了一封書,說稱自己要圖大事,專請譚嗣同到來這等說。廣仁正寫信時,梁啟超又道:“湖南還有一位姓唐名才常的,字佛塵,有樂毅之才,性情也與譚嗣同相近,他現時仍與譚嗣同同在上海,一並請他到來也好。”康有為道:“是極,是極,我怎地就忘卻此人呢?此人曾辦一間《湘學報》,議論驚人。他才學確是不可多得的,就一並請也罷。”說罷,康廣仁立刻又揮了書信,即由康、梁署名郵寄去了。
隨即計算,先要援引些京中人物,好就便幫手。這時康有為隻因是一個進士,得清帝召見過一次,特別用他一班人來辦新政。所有京中在各衙門當差的,倒當他不知有何神術。那康有為又是個沒命要說謊的,鎮日隻說自己得清帝如何器重,如何賞識。差不多說到言聽計從,不日就要做到拜相一樣。那些聽得的,多是不如其底細,就有些信以為真。不免來巴結康有為,冀他援引自己。這時就有一位姓王名照的,號小航,是一個主事,在禮部當差。隻因他當差多年,沒有升擢,心早癢了。那日便要往謁康有為,要與他相識,又忖:這回與康有為相見,盡要投其所好才好。主意既定,即往南海館而來。是時康有為聽得有人來見自己,自然歡喜,即接進裏麵,通過姓名之後,王照道:“國勢現在積弱,東西列強聲聲說要把中國來瓜分,若不是急行變法,哪有複強之日?故這回足下舉動,小弟嗎,實不勝佩服。”康有為見王照隻稱足下,並不稱自己是老師,本有幾分不悅,隻因用人之際,也不計較,即答道:“足下有此見地,真是相見恨晚。”王照道:“休要過獎。但足下這回變法,如有用弟之處,小弟直是水火不懼,願早晚聽教。”王照這時把一頂高帽子送給康有為,那康有為又加倍歡喜,便道:“足下如有此誌,請先上一道條陳,顯顯足下學問,小弟自然從中助力,進身是不難的了。”王照大喜,便又說道:“先上條陳自然是好,但小弟在禮部當差,那禮部裏頭兩位尚書堂官,漢缺是許應蹼,滿缺是懷塔布,是最不喜歡說變政的。縱上條陳,盡被他兩人阻擋,哪裏遞得到皇上看呢?”康有為聽了,厲聲答道:“王君,你瘋了嗎?那許應蹼和懷塔布哪裏有七個頭八個膽,敢來阻撓足下的條陳?你不曾看日前的諭旨麼?道是自後不論大小官員,凡有條陳新政,所有各該衙門大臣必須代奏,不能阻壓這等語。他若不與足下代遞,顯然是違抗諭旨,這樣怕他兩人的頭顱還保不穩呢!”王照道:“是呀,非足下言及,小弟幾乎忘卻了!但欲上條陳,究怎麼樣立論才好?”康有為道:“廢科舉呢,興學堂呢,裁冗員呢,節糜費呢,開礦務呢,築鐵路呢,開議院呢,是必要說的。餘外最好皇上遊曆日本,開開眼界,這時我談新政的更易辦事。”王照聽了,以為得了奇遇,旋即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