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請舉賢翁同?樦屑? 聞變政清太後驚心(1 / 3)

話說當時清帝允準,令各大臣自三品以上的,一律保舉人才。那時康有為已分遣一班人,四麵運動,都下了種子。真是天降妖魔,一時出現,紛紛把康有為及梁啟超師徒兩人保舉。其餘他的黨羽如楊銳、林旭、楊深秀、劉光等及康有為的親弟名廣仁的,已都在大員保舉之中。其中分名保他的,就算翁同龢、李端芬、徐致靖等最為著力。單是張蔭桓見康有為舉動,不像個辦事之人,也未列名保舉。那日康有為就親訪張蔭桓,問他何以不列折保人?張蔭桓見他如此詰問,如直說出來很不好意思,便托故說道:“我意中欲保的,隻有足下一人,奈兄弟與足下是同省同縣同裏的鄉親,保將出來,不免嫌疑。且我料足下定必有人保舉的,故不必多此一折。”康有為聽了,隻道張蔭桓說的是真心,這一項高帽子,自然歡喜戴得安穩,便答道:“小弟誠非自負,這回能進身做官,定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事好給人看,斷不負那些出名保舉小弟的。”說了便即辭去。張蔭桓自忖康有為如此自負,要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業,怕反要弄出烏天暗地的事來,隻在旁觀看看他罷了。因此康有為一班人任如何舉動,他總不置議。閑話休提。

且說康有為自得人保舉,正要商定自己黨羽,以用何人居何職為好。自忖若單係自己辦事,倘有不測,禍先及身。不如多引幾人同幹事,若天幸有功,自然歸功自己。若是有過,則冀可免罪。立有這個念頭,就請翁同龢設法位置。這時翁同龢就像紙紮的偶像,由得康有為舞弄。即把林旭、楊銳、劉光第等保了軍機章京。康有為做總理衙門章京。令梁啟超辦理上海譯書局。這幾人是新進的,都由清帝召見過一次,其時對奏,都是廢科舉、辦學、開礦、築路等事,清帝自沒有說不好的。又請清帝開議院,這真是做夢一般。曾不度清帝力量可否做到,又不度滿人意向有反對自己沒有,就亂說出來。但說出這話,行不行倒沒緊要,誰想康有為更說出請清帝盡廢綠營兵額,盡裁旗丁口糧。又說什麼君民平權呢,滿漢平權呢,那時光緒一聽,心上已吃驚起來。因向來各國最賢的君主,還沒有肯自棄君權,反畀民權的道理。凡立憲民權,自然是要國民流幾多血,棄幾多頭顱,才爭得轉來。今康有為看過幾本譯本西書,就亂搬出來。你道清帝驚不驚呢?況且滿人向來最仇漢人的,又是向來坐食口糧,要吸漢人膏血的。若要裁旗營,廢綠營,哪裏做得?所以當時清帝聽了,隻付之不聞而已。

當下那幾人召見過之後,即有許多滿員大臣,麵見清太後,說康有為那廝顯然是造反的。他說裁撤我們綠營,真是要除去滿蒙漢軍的人馬,另使漢人當兵,好下手造反。皇上年輕,恐一時不察,著他道兒,我們朝廷還得安靜麼?清太後聽得,覺此說真有道理。但當時是清帝親政,清太後覺似不便即行阻止。惟有留心再看,看他們如何舉動,才作計較。誰想清太後懷了這個念頭,康有為依然不知。隻因保舉得個總署章京小小差使,就像做了拜相一般,滿心歡喜。正是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已伺其後。自得清帝召見之後,以為見過皇帝,已用他們辦新政,好生了得!不提防次日清帝竟有一道諭旨,派孫家鼐為辦理新政大臣。所有康有為等條陳新政,都要稟明孫家鼐,然後轉奏裁決施行這等語。康有為見有這道諭旨,真像平地起了一個霹靂飛雷,吃了一驚。因為得清帝委任了之後,以為辦理新政大權,盡在自己手上。不想派了那位吏部尚書孫家鼐出來,凡事要稟明過他,已是礙手礙腳。且又要轉奏裁決,可見凡事從不從、行不行尚屬未定的。

原來清帝自康有為說到民權議院及裁綠營、撤旗營的話,已有幾分疑心。故派一位大臣,好來限製他們,使不得放肆。康有為哪裏得知,隻道有人阻撓於他,就立刻會齊同黨商議。時林旭、楊銳、劉光第、楊深秀等一班人俱到,康有為先說道:“前天皇上召見我們,可不是叫我們認真改辦新政麼?這樣方是有權辦事。今怎地忽變起卦來,究是何故呢?”楊銳道:“料是有些頑固之徒從中阻撓的,趁此多人保舉自己,及皇上見用的時候,先彈參三五大臣,把些權勢給他們看,日後才好做事。”各人都以為然。有為便往見翁同龢,告知派孫家鼐做新政大臣,恐各項條陳或有阻抑,實在不便。翁同龢道:“你們隻是一個章京,不過六品的差使,另派大臣管理,是自然要的。待老夫明天奏請飭下各衙門,無論什麼條陳,都要代奏,不得阻抑便是。”康有為拜謝而去。那時康有為幾人都在南海館做巢穴,雖然他一班人或在軍機,或在總署任章京,但新政兩字說的易,行的難。天天會議,究從哪一處下手,實在沒什麼把柄。果然一二日自翁同龢入奏後,又發出一道諭旨:著各衙門凡有什麼條陳,都要接收代奏,不得阻撓。康有為自然歡喜。惟是會議辦法,那一人說要從那一處下手,這一說又要從這一處下手,究未得定。時中西人士無論在京內外的,都張著眼看康有為行動。就有那些駐京各國公使,議議論論,有些說道:“軍機內閣許多人都不用,偏用那章京,那章京究竟是多大官銜呢?”有些知道的,就答道:“他是主事,不過六品官兒;那章京隻是一個差使,幹得什麼事?”又有說道:“那康有為要行西法,難道他是精於西學的麼?”有些知道的,又答道:“不是,不是,那康有為是未曾讀過西書的,哪裏懂得西學!想是看過幾部翻譯的新書,他就要做特別政治家罷了。”因此上各人倒見得奇異,惟康有為也不計較,隻閉埋雙眼,亂行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