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別想回家,心裏難受得像是被雪白的蜘蛛絲緊緊捆紮著,可是我卻告訴自己,不能回去!不能回去!我回不去不了!

麵對電腦,我在文檔上寫了好幾千字然後按backspace,那些字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有一種快感,因為我的秘密它就消失在文檔裏,永遠沒有人知道我為什麼會變得蒼老。就像是我在裏麵寫過兩百個“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再刪除,然後寫兩百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再刪除。這就是使我老的痕跡,這是你給我最劇烈的摩擦,比我親耳聽見你磨刀殺了我更要痛苦。但是葵花總要走過落花時節,隻是我沒有重逢你而已。

提筆就老。我感覺自己變得無盡地蒼老。筆墨撿起溪邊那些尖銳的小石子在我的臉上劃傷一道道疤痕,留下的血痂就讓它證明我曾經為你而活過,隻是血痂不像是疼痛,它不會在無言中幻滅。

我隻是提筆變老,我又沒有死去。

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給我留下一筆一曲一籽。

給我一支筆讓我老到死亡,讓我真正地安詳地死去。我會漸漸地在文字中忘記生活的內容,包括那殘損得沒有單純的愛情,那些無知地存活的行屍走肉。我曾經也不知道生命到底什麼意義,直到我瞬間變老。

史鐵生是我曾經的救贖,幸好我在年輕的時候遇見曆經滄桑的他,他把我帶進了地壇。步入地壇,就猶如在我最狂妄的年華裏把我驕縱的雙腿打斷,讓我認真地思考他提出來的三個問題:第一個是“要不要去死”。第二是“為什麼活”。第三個“是我幹嗎要寫作”。

我很重視這三個問題,它們比史鐵生筆下那些蟲魚鳥獸更能引起我的注意。第一個問題我的回答是不要,因為比起現在去死,我選擇了老去,死去,比起承受一種痛苦活下去,我更畏懼死亡的空洞。其餘的兩個問題,我想破了腦袋都解決不了,也許,當一天我老無所依,我在時光的隧道裏會瞬間明白吧。

即使史鐵生擁有一身殘缺的軀體,但我是如此地愛他。帶有希望地消極是他的故鄉,也是我所去之地。

幾日前,我約了一個很多年不見的朋友外出,他中途離開了。他說,他發覺跟我不在一個世界裏,在我的世界裏他所感受到的不是快樂。我聽著他的話,心裏浮起的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我看見他對我的無奈以及厭倦。

可是我們真的是多年前的好朋友。

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我決斷地閉上眼沒有說挽留。

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會上前拉著他不讓他離開,或者跟著他離開。可是現在我隻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沉默。我知道自己不應該扯著一條線讓遠去的風箏歸來,那條羈絆是那麼容易扯斷。

你說我變了,其實我什麼都沒變,我隻是把最原始的我收藏在回憶裏了。

雨文說過一句話,“古典音樂是她的救贖。”

我想,像我們這些老女孩每個人都會擁有那麼幾首救贖之樂。我們走在路上,街上是那麼多人,除了浮躁似乎其他都被身體隔絕了。我們拿起筆的時候,一切情緒無法抑製地流瀉出來,像是湧動的血從身體裏噴灑出來一般,而這幾首歌曲便是鎮定劑和血小板。

昨晚正當我處於被煩惱撕裂的過程時,我聽到一首C大調,一首F大調,一首D大調,聽起來覺得很寧靜。好像可以把煩惱都疊成一個個雪白的紙飛機,用手把他們高舉在天空中,然後把它們放飛到很遠的沙塵彼方。

聽音樂,是對自己的一種善舉。

我很感激蠟筆X那個網站,裏麵的圖畫和曲子都讓我覺得回到了從前,看見了記憶中的山村與河流,鳥兒和秋千。那種簡單的生活,至少我還能通過網絡回去。城市的聲音近在咫尺,百葉窗似乎把車子的喧囂聲都帶了進我的房間,我感覺自己被打攪了,很不舒服。我把神秘園的《THEPROMISE》《Nocturne》放很大聲才把那些雜音壓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