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南楠
我就是在那群老女孩中的一個。
那段跟好友站在煙雨路上文藝的青春年華已經漸漸地從我生命中褪色。青春隻不過是一種簡單的心情,歲月雖然讓我保留女孩的特質,令我的臉如雪花般蒼白,如一抹絲綢般光滑,但是我仍會從鏡中看見那備受摧殘的自己。我已經不再擁有那種細膩而敏感的情緒了。
昨晚跟雨文在網上聊天,比起無力地打字,我選擇了最快捷的方式一一語音。她也是一個老女孩,這是她告訴我的。二十歲的她感覺自己已經老去了,看到網絡上那篇《我二十七八歲》不禁晞噓,其實她早有這種感覺了。
我告訴她,現在的我是如此迷茫,我對生活感覺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跟我說,她也沒有力氣。感覺自己是被歲月用斧頭砍斷了腰肢,隻能匍匐地前行,無力仰視。我很怕她的這種回答,兩個老女孩在一起的時候,隻能互相依存,分享對方的悲傷。她跟我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那些回憶就像是黑白色的舊電影,閃爍著慘淡的灰白色的光展現在我麵前,鞭打我那繾綣的思緒。
她說,尾葵,你知道嗎?我隻想找一個靈魂伴侶。他會把他對我的愛嵌入我的靈魂裏,我的靈魂吸吮他的愛,讓它融入我的生命裏。我的靈魂伴侶,他會像杜拉斯《情人》裏所寫的那樣對我說: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麵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麵容。
雨文的聲音環繞在我耳朵裏,就像是她站在離我咫尺的距離。我告訴她,我能體會你的話絕對比你所想的深。因為我們都是老女孩。
記憶逐漸不太清晰,我不願意死在回憶裏,便漸漸讓它模糊了。這會讓我覺得自己變得沒心沒肺。我喜歡上穿黑色風衣,黑色的褲子再配上一雙黑色的高跟鞋,當然,在家的時候我依然會給自己一雙舒服而柔軟的拖鞋。那天,穿著帆布鞋的女孩問我,你的腳到底疼不疼?我說,疼,很疼。不是因為高跟鞋的緣由,而是因為我的心已經老了。
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黑色和灰色的呢?
我都記不清了。
我跟她聊得很晚,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膚又突然變成怪獸,它開始張開了大口,然後吐出黑色的唾液。毛孔擴張,皮膚粗糙,這無疑是女孩最致命的變化,可是我卻毫不在意。因為我發覺自己再也無法愛上一個人了,再也不用為誰而美麗。
她對我說的靈魂伴侶,讓我覺得自己很惡俗,愛情很惡俗。
提筆就老。
每次我拿起那支有我手上溫度的筆,在紙上遊弋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瞬間蒼老。這隻筆每次都會無情地插入我的心髒讓我窒息,它讓我窒息、難受但不會讓我死去。這種折磨讓我覺得有一絲快感,想到這裏我便想大聲哭泣,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雙重人格的受虐狂,或者是一個女精神病。
也許,我隻是一個老女孩。
當我寫作的時候,我會想到十八歲的遠行,我瘋狂地把高考完的書本都賣掉,然後拿著那張粉紅色的火車票出逃,我想走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城市,去過我一個全新的人生,即使隻有一個暑假的時間。時間過後,一切打回原形,當我動筆的時候,我會做一個個夢,我夢見自己把人生過完了。其實我很害怕死亡的,對比蒼老,我對死亡的恐懼會更深。這樣漫無天日地作息不正常,漫無天日地沒心沒肺,漫無天日地穿越到未來,流連於回憶,我怎麼可能還處於青春年華。甚至,我會忘記淺綠色到底在哪個調色板裏。
我想要回家,回到最初的那一點純白無瑕的青春裏,濕潤的露水把我的臉撫摸一遍又一遍,告訴我天天天晴。
我想要回家,回到那個溫暖的南方城市,那裏住著一個女人,她會每天擔心我衣服穿得是否保暖,問我三餐是否溫飽。我還能在那裏牽著我愛人的手,告訴他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他的秘密。即使他不知道我是如此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