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溥心畬,又不禁想起戒壇寺、潭柘寺,盛夏之際,在北京如果有條件避暑,不要到遠處去,到戒壇寺、潭柘寺,那就是最好的去處了。這兩座廟,一般遊人,都是一路遊覽的。戒壇寺在馬鞍山山腰,潭柘寺在山腳,兩廟相距也就十幾裏路,其形勢很像杭州的靈隱寺和韜光寺。其相像處,都是古木蔭深,圍繞著古寺,山門外麵,更是樹木參天,涼風習習,雖在盛暑,也全是一派清涼世界,北京西山其他的廟宇是無法相比的。其情調比之靈隱,有更勝一籌處,就是潭柘、戒壇入山更深,離開城市更遠。靈隱在西湖邊上,交通便利,即使在過去,走路去,由嶽墳過去,經玉泉到靈隱,也不過十幾裏路,而戒壇寺離北京少說說也有六七十裏路,在過去是一天的程頭,一早由北京出發,要到夕陽掛山時才能到達,因而當年去戒壇、潭柘,非要準備好過夜才行。
潭柘寺建於唐武德五年,開山祖師是鵝頭和尚。所以舊時北京有“先有潭柘寺,後有北京城”的說法。戒壇寺是遼代清寧年間所建,開山祖師是法均和尚。潭柘寺後麵有一股泉水,引為“龍潭”,再有就是柘樹,曆史上曾以“千章柘樹”聞名,不過早已所剩無幾了。但一泓潭水,仍舊涓涓不息,清澈沉碧。同時泉水流入潭中的聲音,亦十分激蕩可聽。幾十年前,有兩棵老銀杏樹,有十幾丈高,極為壯觀。這兩株銀杏還有一個故事。據說一株是康熙時生的,到乾隆時又生一株,後來兩樹合抱為一。乾隆認為這是愛新覺羅家族的祥瑞,稱之為“帝王樹”,乾隆還題過碑。現在就不知道此樹、此碑是否還在了。
戒壇寺當年以鬆樹聞名,一是山門外有一棵白果古鬆,高七八丈,九株樹幹糾結在一起,寺僧名之為九龍鬆。二是毗廬千佛閣前,有一株“活動鬆”,枝幹橫盤如龍,稍動其一枝,全樹其他枝葉都動搖不止,好像大風震撼一樣,蔚為奇觀。不過這兩株名鬆大約在光緒中葉,即上世紀末都已先後伐為樵蘇了。在清代光緒初年,這裏還有過一位奇怪的苦行僧,原是北京城裏的一名石匠,三十五六歲,出家為僧,左右手指火燒去四指,兩臂為戒火燒得傷痕斑斑。師父圓寂後,他守塔三年,不再剃發,成為一名長發頭陀,而且守“不語戒”,十幾年中,不說一句話,看見施主,隻以手問訊。比有名的詩僧“八指頭陀”苦行要高深多了。
近人有潭柘寺消夏詩雲:“鬆陰中著一亭閑,捫腹逍遙散步還。五月行人不知暑,拖棉帶夾聽潺潺。”友人來信說,潭柘、戒壇二寺正在修繕,準備接待遊人,舊遊如夢,什麼時候再到戒壇寺過個夏天呢?
地質水脈與植物的生長,說起來有時是很奇怪的。不要說距離遠的地方,差異很大,有時在田野中隔隴相望,這塊田就肥腴,那塊地就貧瘠,當地老農知之甚稔,而城裏人卻感到不可理解。相距很近之處,地質水脈不同,生長植物也各異。據說有名的龍井茶,也隻有靠近龍井的幾棵樹是真龍井,離開幾十步遠,一樣的茶樹,味道就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