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欽差大臣的旅程(2 / 3)

這顆欽差大臣的關防,不是簡單的。他十六日又見完道光之後,出來到軍機處領出“欽差大臣關防”,刻滿漢篆文各六字,係乾隆十六年五月所鑄,編乾字六千六百十一號。二十三日由北京起程赴廣東那天,啟用關防,《日記》雲:

午刻開用欽差大臣關防,焚香九拜,發傳牌,遂起程。

看這當年欽差大臣的體製禮儀多麼隆重。因為這顆關防,代表皇帝的權限,所以在接受開用之先,要“焚香九拜”。然後,就可以用欽差的身份,行使這種權限了。可惜這顆關防在林則徐道光十九年三、四月間在虎門焚燒鴉片時,廣州城內欽差行轅被竊,關防丟失了,時在四月初六日,這不能不說是一起過失。“發傳牌”就是把欽差大臣起程的消息,寫在傳牌上,蓋了欽差大臣的關防,以晝夜六百裏的速度,由驛站騎驛馬按欽差所要經過的路線,一站一站地通知下去。要知道,當年連現代最落後的手搖電話機也沒有呀!

“傳牌”全文雲:

為傳知事:照得本部堂奉旨馳驛再往廣東查辦海口事件,並無隨帶官員供事書吏,惟頂馬一弁、跟丁六名、廚丁小夫共三名,俱係隨身行走,並無前站後站之人。如有借名影射,立即拿究。所坐大轎一乘,自雇轎夫十二名。所帶行李,自雇大車二輛、轎車一輛,其夫價轎價均已自行發給,足以敷其食用,不許在各驛站索取絲毫。該州縣亦不必另雇轎夫迎接。至不通車路及應行水路之處,亦皆隨地自雇夫船。本部堂係由外任出差,與部院大員稍異,且州縣驛站之累,皆已備知,尤宜加意體恤。所有尖宿公館,隻用家常飯菜,不必備辦整桌酒席,尤不得用燕窩燒烤,以節靡費。此非客氣,切勿故違。至隨身丁弁人夫,不許暗受分毫站規門包等項。需索者即須扭稟,私送者定行特參;言出法隨,各宜懍遵毋違。切切。須至傳牌者。右牌仰沿途經過各州縣驛站官吏準此。

此牌由良鄉縣傳至廣東省城,仍繳。

傳牌作用除通知外,還告誡沿途各官。當時跟官的人最易瞞上欺下,敲榨地方官吏,所以先提出警告。當然這“傳牌”每個欽差都要用,隻看是否認真執行罷了。

發傳牌之後,欽差大人就起程了,《日記》特別寫明:“由正陽門出彰儀門。”如果想象一下欽差大臣的儀從:前麵全副執事,“肅靜”、“回避”大牌,頂馬、八抬大轎,十二名轎夫分三撥輪流抬,兩邊扶轎杆的“戈什哈”,都得有記名提督的官銜,大轎後麵還有挎腰刀的親兵。上了大路之後,自然儀仗等都留在北京了,隻是頂馬、武弁跟著,後麵還跟著行李車輛。現代這樣爵位的人出門,僅少輛大黑官邸轎車,一溜煙過去了,那時卻是前呼後擁,大隊車轎人馬從繁華的前門大街經過,要走老大半天呢。

從北京到廣州,現在坐“波音七四七”,有兩個小時就可在白雲機場降落了。加上兩邊去飛機場的汽車旅程,算上兩小時。那在北京吃過中午飯出發,飛到廣州,還可以從從容容出席下午“白天鵝”的晚宴。而林則徐呢?以欽差大人的權勢,中午發傳牌起身,八抬大轎威風凜凜走了一天,到了長辛店,“已上燈矣”。欽差重任,不敢耽擱,繼續走夜路,好容易又走了三十裏,才到了良鄉。“行李車輛三鼓始到”,照現在來說,還沒有走出北京郊區呢!而可憐的“欽差大人”直到行李到了,三四更天,現在半夜兩三點鍾,才能攤被褥睡覺。因為那時任何旅店,都不給客人預備被褥呀!而剛睡下沒多少時間,五更天又要起身了。

飛機是現代最快的日常交通工具,不能同林則徐時代比了。即使慢一些,火車、輪船也很快。那麼林則徐時代呢?農曆十一月二十三日由北京出發,直到第二年道光十九年正月二十五日才到廣州天字碼頭,足足走了六十一天。這在當時可以說是非常快的了,一天也不敢耽擱,連大年夜,大年初一都在趕路,現在人不妨想想,是多麼辛苦的旅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