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欽差大臣的旅程(1 / 3)

香港問題簽約,開創了曆史的新紀元。消息公布之後,十分振奮人心。不禁使我想起小時候上曆史課的感情,又想到了林文忠公則徐。這位林大人可說的軼事太多了,與京華的關係又是極為密切,直到幾十年前,“宣南林寓”仍住著不少林大人的後人,與福州林家後裔,同是文忠一脈。因此想談一下“欽差大臣的旅程”,讓讀者看看,一百四十六年前,林大人是如何由北京到廣東的。

道光十八年(一八三八)十月初七日,林則徐在湖北武昌湖廣總督任上,接到吏部文:“林著來京陛見,湖廣總督著伍長華暫行兼署。欽此。”這一道聖旨就開了中國近代史的頭。十一日由皇華館動身,渡江住漢口賈家興隆騾店。注意,是興隆騾店,不是裝有空調的豪華賓館。所說“騾店”,是“騾馬大店”,區別於市招“行人小店、茶水方便”的小店。騾馬大店有客房,有停車輛、官轎、騾馱的大院子。店門是車門,牆上大字市招是“車馬大店,草料俱全”。代客喂牲口,夜間添草料,接待大車、轎車客商,長幫騾馱子。林則徐以湖廣總督之尊,由武昌過江到咫尺之遠,自己所管的漢口,無特別行館,隻住“騾店”,亦可想見當時大官的一般化,沒有現代人會享福。當年全國行旅走旱路,漢口是最大的水陸碼頭,建製隻是個鎮,是四大名鎮之一。麵積最大,陸路車輛馱騾雲集,趕馱騾的趕腳人口頭諺語,有“起漢口、住漢口”的說法,就是走一天還走不出漢口鎮區。

林則徐十月十一日動身,十一月初十才到北京。那時到北京是從良鄉、長辛店、盧溝橋進京。到了長辛店,照俗話說,就是到京門子了。林則徐由武昌、漢口出發,足足走了一個月,長途勞累,本想在此休息一天,但聽說皇上十二月要行香大高殿,不能遞奏折,為爭取時間,所以當天趕進城。因為上朝見皇帝都是天不亮的時候,所以住在離禁城最近的地方,這天他住在東華門外燒酒胡同關帝廟。當時外省總督巡撫等大官到北京來見皇上,如果是春夏秋三季,就直接到圓明園,寓吉升堂。道光十七年正月初七日林則徐接湖廣總督任,就是去圓明園住在吉升堂,每天上朝的。《日記》記雲:“巳刻入南西門,至虎坊橋連升店暫停,廖鈺夫來,同飯,飯罷赴園,寓吉升堂。”說明當時正月初七道光已由宮中遷到圓明園去住了。《李星沅日記》記他道光二十五年十一月初一到京見皇上,也是“即至園,寓吉升堂,申刻差人知會軍機祿安來遞折牌”。雖在冬天,皇上仍住在園中。但如在城裏宮中見皇上,一般都住這所關帝廟中,以便起五更進宮。《李星沅日記》道光二十一年十月初一記雲:“酉刻至東華門外關廟小寓,辛卯冬曾同裕餘翁宿此,澄修和尚似相識。蘇拉張路安齎綠頭牌及請安折、履曆片到寓,約明日醜正同遞。”燒酒胡同在東華大街北麵,東口八麵槽,西口皇城根。第一條錫拉胡同,第二條即是,後改為“韶九胡同”,雅是雅了,但不率真。林則徐在日記中直書“燒酒胡同”,並不失為欽差大臣、曆史偉人、名書家、詞人,而那些隻有改街名學問的人,又有誰知道呢?這座關帝廟的和尚,交通內禁,是當時炙手可熱的人物。但廟很小,幾十年前還在,有幾棵高大的老槐樹,夏天經過那裏,密葉濃蔭,蟬聲唱晚,似乎是見過林大人的,雖然當年是在冬天。不過悠悠的歲月過去了,於今誰又知道呢?空令人有“古槐深巷暮蟬愁”之感了。

林則徐這次是欽命緊急,第二天進東華門遞折叩見道光,“卯刻第一起召見”,實際隻是現在六點多鍾。林則徐這次晉京,住了十二天,見了八次皇帝,《林則徐日記》記得很清楚。十一日卯刻第一起傳見,奏對三刻;十二日第四起召見,奏對兩刻;十三日第六起,奏對兩刻;十四日第五起召見,口諭:“不慣乘馬,可坐椅子轎。”十五日卯刻入內,第四起召見,奏對三刻。十六日第七起召見,十七日第五起召見,十八日第六起召見,也是第八次最後一次,是日“跪安”,就是向皇上辭行。而《清史稿·林則徐傳》說召對十九次,顯然是錯誤的。受到紫禁城騎馬、坐椅子轎及奏對時賞氈墊等待遇,接受了欽差大臣的重任。新的曆史開始了。

當年的欽差大臣有多大派頭呢?請看下麵介紹:

在十一月十五日第五次見道光時,肩輿入內,奉到諭旨:“頒給欽差大臣關防,馳驛前往廣東查辦海口事件,該省水師兼歸節製。欽此。”這是做欽差大臣的第一步。“關防”就是印,清代按製度常設官府官吏,如知縣、知府、尚書等用“印”,是正方形的。特殊的、帶有派遣性的、軍事性的用關防,如提督、總督,是長方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