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全民合辦的區域性神廟劇場(2 / 3)

北宋元豐五年(1082),州牧康公率官紳帶頭祈雨:

乃飭車從徒,命巫祝□□齋戒就道。粵四月甲子,旌旗啟行。赤日麗空,炎風扇野。公憫雨誠至徹,蓋而前將事之名,盛服臨閱,肥牲旨酒,旅肴庶羞,□陳祝幣鹹在。天雞初唱,啟明將升。公袍笏植庭,為民請命,登降有數,酌拜唯恭,盛禮精誠,潛通默格:“嶽神贔屭,玉虯蜿蟺,□精湊從,來享奠獻。”

可謂虔誠隆重。想象中的諸神立刻行動起來,“鉦鼙告旋,群靈奏功,不數而速。雨師倡命,風伯趣行,陰雨族興,陽光匿曜,歸從萬趾,濯乎□風”,“既而雷鼓宣威,電曜發隱,風妖魅厲,礫四清,膏澤祥霖,翼日沾渥”。祈雨成功後,回報白龍神:一是上奏天子為神乞得“靈淵侯”封號,二是重修廟宇,易其像,廣其宮,責專人奉祠。

元代至正二十八年(1368),本州鎮禦奉訓大夫同僉將作院事兼達魯花赤伯不花、太中大夫同僉河南行樞密院兼知州趙中卻是祈晴,成功後也以“遂捐己俸,鳩材命工,重為修飾”作回報。還專設“建造司吏”趙慶甫、萬戶李執中、劉邦榮等14人負責修造事宜。元代嵐州官劉源《靈淵侯禱雨》詩也折射出官僚層對白龍神的推崇:

龍宇尊臨大萬山,鬆岡石蹬入躋攀。千尋頑嶂雲華秀,一坎靈秋月窟聞。變化無方出神策,禱祈有應破天慳。濟時何止西風雨,冬看為霖遍世間。

直到明清兩代,對白龍神的祭祀一直被納入國家祀典,在明代正統以前,還在城關興建白龍行祠,明代知縣胡宗績《大萬山靈龍》詩讚白龍神曰:

山名大萬鬱岏,中有靈淵顯應傳。紫崔搏風宜虎踞,白雲擁翠識龍蟠。苔柔石潤蒼鱗錯,煙緲嵐光碧洞寒。莫謂幽潛還有意,大施霖雨遍城寰。

清康熙五十六年(1717)《重修大萬山白龍神廟碑記》記:“又□命春秋二祭,每祭官屬必親詣山廟,宿壇□□□□祈鴻休,乃靈應之所致也。至我太祖高皇帝句宇廓清,厘正祀典,命天下守土之臣,各躬詣名山大川與大靈祠。□□境內者,以禱水旱之變,故於白龍神祠俾有司秩祭如禮。”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時任嵐縣知縣張法良“客夏亢旱,率屬往禱,竊異靈澍獲霈”。其回報又是對殿宇擴建維修。

社會各界的信奉與支持更是曆久不斷,十分踴躍。

元至正年間修建時,碑文就記有社長路思忠,耆老王彥通、路克中、房彥貞等7人和裏民趙思中、張思中、李從政等6人的參與。明嘉靖二十八年(1549)重修時,由僧人郝明喜主持,其資金來源是“募化四方”。清康熙四十六(1707)到四十七年的修建,“施財信士”涉及村莊,僅據刻碑大片漫漶後剩餘部分的不完全統計,即有24個,這些村莊分布在嵐縣的不同地區。

乾隆年間的修葺亦相類似。到鹹豐時,雖主持修建的是普明鎮、小萬、府台、馬坊四村鎮,但也是全縣許多村莊參與,還有興盛劉、德和當、昌榮長、德厚店等多家店鋪捐資。光緒十年(1884)修建時,“於是募化多方,到處皆欣喜而言曰:嵐民聞白龍祠之修也,吝者亦施,貪者亦起矣”。廟裏現存一通無刊立時間,額題“流光”的功德碑,錄“合社施錢”村莊斜坡、西村、殷家灣等,竟達108村,並也有數十家店鋪參與。

二、跨地區的支持

同治三年(1864)春至七年(1868)夏,石鼓祠進行了廟史上最大的一次修葺,特錄碑文如下:

此廟自乾隆己酉重修後,迄今又近百年,上雨旁風,傾圮殊甚,諸父老謂其不足以棲神也,於是捐金而修補焉。經始於甲子(案:同治三年,1864)之春,竣事於戊辰(案:同治七年,1868)之夏。重修者:正殿、東西殿、前殿、鍾鼓樓、樂樓;新建者:馬王廟、南大門、東大門、西大門、西廈子。

撰寫碑文的是道光己亥科舉人趙心銘,其人“嗜學,博涉經史,尤邃於學庸,教授生徒掇科第者累累”此次對石鼓祠的主要建築都進行了重修。修建曆時四年多,動用石匠6人,木匠4人,泥匠4人,畫匠7人。所耗費用巨大,今廟存此次施工捐款功德碑達17通之多,一次施金五十五千以上的個人4人。崞縣除石鼓祠的主辦村張家莊、東下莊外,許多村鎮如原平鎮、南賈村、峙峪村都以村為單位捐款。以至大同府、歸化城、殺虎口、清水河、朔州、馬邑等都專有糾首募款。遠至陽曲、盂縣、平魯、代州、忻州、應州都有眾人捐助。更有邑內外許多店鋪紛紛解囊,如大同府萬盛公、寶源長、元盛老字號、元德勝、萬盛永等12家字號,殺虎口多家店鋪等。

三、官僚階層帶動的各階層支持

明清時期,太山寺一直受到官僚階層的重視與支持。比如,明嘉靖十七年(1538)王化建觀音閣時,就有“助緣仕友”浙江按察司副使東莊高汝行及其夫人與兒子、兒媳;直隸欒城縣知縣謙庵;太原右衛指揮僉事梅洲王揩與夫人;壽官郭永隆與其妻等。其中,高汝行為“太原人,正德十四年(1519)己卯科鄉試進士”,其人為官有膽識有作為,“嘉靖初為廣平知府,有豪猾為民患害,前守不能禁,汝行至即按以法。郡城西南有隙地,汙穢不治,汝行鑿渠修堰引滏水灌之,悉成良田,民建祠渠側祀焉”。後“因直憨忤上官,以誣回籍,屢薦不起。歸裏後創修邑誌,簡嚴有法,識者稱之”。清乾隆元年(1736)的大規模修建,則由有“皇清誥封奮武郎”頭銜的國學生崔熠糾風峪八村李思旺等捐資完成,並有“賜進士第太原縣正堂辛酉鄉試國考官加一級紀錄二次”的徐玉田和“文林郎太原縣□□調榆次縣正堂加七級紀錄三次”的錢標各施銀十兩。直到乾隆五十七年本縣知縣羅錫純親自祈雨,安排祭祀活動。羅錫純,“舉人,乾隆五十年任(知縣),四川富順縣人”。到清末光緒年間,還有知縣楊舫獨立捐俸修繕昊天上帝廟。楊舫,碑載其“光緒八年西江楊舫邑侯蒞任伊始,適值汾水為災,一邑幾成澤區,公有廡,措資設法振濟,闔邑之民賴以全活”。也是得民心的地方官。

這些有權力、地位、文化的官僚們的參與、支持,對太山寺的信仰產生了重要影響。上列明代官僚支持佛教,清代的兩位知縣則支持的都是民間俗神,代表了明清兩代太山寺信仰的不同重點。他們支持對象的變化,也最終決定了太山寺神靈信仰變遷的方向,從而為太山寺修樂樓、建劇場創造了前提條件。

乾隆五十九年興建樂樓時,知縣羅錫純施銀二十兩。在知縣帶頭和倡議下,首先,縣裏各級吏員響應;其次,重點向縣城和縣內的商業集鎮募化,各鎮都設了“經理募化布施人”具體落實;還有一些大戶施重金;又有外縣施銀者。

第三節 神靈變遷及其意義

跨地區支持的動力是神靈的跨地區影響,這種特點也反過來推動了神靈內涵的變遷,以使神靈有更廣泛的適應性。

一、龍神的人格化

龍之崇拜,在我國可謂源遠流長,六千年以前的紅山文化即有了龍形象。從圖案看,大約到唐時龍的形象基本確定下來,由各種不同動物的部件組合而成,也就具備甚至超過了這許多動物的能力。在農業時代,華北地區幹旱少雨,民間祈求於龍的,主要是能興雲致雨,這是保證農業收成的關鍵。清乾隆五十九年(1794)《原邑太山寺謝雨並建樂台碑記》的作者考證向龍祈雨之淵源:

古者國有凶荒則索鬼神而祭之,《雲漢》之詩所雲靡神不舉也。然《記》曰:雩宗以祭水旱,《傳》以謂請於應上,《公》則明以膏澤之降固有神焉,以專司其任矣。西漢最為近古,而董江都所著祈雨法則,又以四時分配四方,各以其方之物色迎神,設位以祝之,而多取義於龍,後之仿而行者轍有效也。

太原縣清末舉人劉大鵬在其《晉祠誌》裏說:“龍為鱗蟲之長,龍耳虧聰,故謂之龍。”又說“蓋謂泉源之境,龍多居之,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也。”許多山中的泉潭被視作龍的居所,且這種認知很早。宋代時,大萬山的泉池就被看作“白龍池者,在大萬山之山陰。月魄輪精,坤膏發潤,涵虛澄湛,淵若無底,旱熯不加,少霖□多,真神龍之所宅也”。明正德十年(1515),嵐縣知縣秦鉞為縣城龍宮寺撰寫《重修龍宮寺記》碑文中,想象龍:

龍之為物也,聚散無常,隱顯莫測,物之最神者也。然必潛身於地勢重陰之下,養神於淵昧不測之所,而後能鼓元氣而雷域中,騰百川而雨天下,以澤萬物。

白龍廟正殿後的泉池被稱作“聖水池”,其旁現存石雕龍,其寓意大概就是龍之所居。另有一石雕獸,被稱作“水獸”,原為“聖水池”井蓋,大概有看護龍宅之責。

從現存宋代碑刻看,早期的大萬山白龍神本是自然神,“大萬嚴嚴,宜芳所詹。中有玉虯,澄漪是潛”。其形象是“玉虯”。康公祈神時也是默念:“嶽神贔屭,玉虯蜿蟺,□精湊從,來享奠獻。”直到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知縣張法良撰寫《重修靈淵侯新建廊坊碑記》仍說:“嵐邑靈淵侯廟者,乃在白龍之山,大萬之麓,溯其初,不過一勺寒潭澄泓,嶺半而源高,萬壑秀聚千岩,素虯潛幽,神功合漠。少陵所謂,氣或一縷上,爛漫為雲雨者,茲其是歟?故山以龍名,淵因靈著。”白龍的形象還是“素虯”。現存所有碑刻文字、縣誌中所載相關詩文,也都沒有明言或隱喻白龍神是由某人物轉成。但在民間傳說中,白龍神卻是由一位縣令坐化而成。據說這位縣令名叫李大,陝西米脂人,某年因久旱無雨,他帶領民眾到處找水源,最後終於在大萬山麓找到時,自己卻精疲力竭逝去。於是人們就在水源處建廟將縣令當神供起來。這個傳說所傳達出的白龍廟的創立過程肯定是不真實的。從現有地方史誌資料查不出名叫李大或相近讀音的縣令;再者,按理對於官方重視的白龍廟,官方不會回避白龍神的縣令身份,如果屬實,隻會大力推崇。

傳說中,這位白龍神人性十足,典型地表現在,一是下娶民女,二是上忠朝廷。

某日將正在打水的民女韓氏從井旁搶走,竟致韓氏的哥哥看到後舉鞭追至神殿。雍正縣誌還收錄了這個傳說:

白龍山神廟後有聖水井,村人皆汲飲。有韓氏女汲水,遇一飲馬者,問曰:“曾許人否?”女不敢對。言之於母,母曰:“汝何不以未許實對?”後又遇而問,女對如母言。飲馬者即置馬後而去。其兄在田間望見,執杖急追入廟中,女已化,與神並坐,兄亦旁立化。鄉人立祠塑像,禱雨輒應。後廟頹,神夢上聞,洪武重修,賜春秋二祀。正德年間,仍非祀。

神廟正殿裏的塑像正是以這個故事的結局布置的,現存雖是新設,卻也是依據傳統。隻是將韓氏兄由原來舉鞭門裏側站立,改為與白龍、韓氏女並列坐於東側。其緣由,據廟祝介紹,是因韓氏兄不滿於長期站於門側,於是托夢於廟中老道,老道又卦請於白龍神同意後改坐。鹹豐碑亦載:“而韓氏真人坐倚窗壁,不能興作。爰卜於神,移於東間之隅,亦禮從宜之一說也。”

白龍神曾救過皇帝,這個傳說也被記入雍正《重修嵐縣誌》:“正統七年(1442),帝北守漠北,有老人送飯於帝,問之,曰‘臣乃山西嵐縣白龍神’。及帝複闕,封靈淵侯,賜春秋二祭。”鹹豐碑也載“天順北巡,土木被圍,白龍神有饋飱救帝之顯。旨錫大祀,子以太牢,春秋之香煙不絕”。

白龍神在民間人格化的意義在於使白龍神既有神性也有人性。雖然其能力凡人不可比擬,喜好卻和普通人區別不大,喜歡看戲也就在情理中了。

人格化意味著神聖性的弱化,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重修碑記》記載了當時經費管理方麵出現的不良現象:

每遇興工,募化布施多則千餘,少則數百。然其正用工資,不過三分□□,枉費浮花多於十分之七。經費有數,浪擲無窮,深可惜焉。且前次修理存餘百金,儲之鋪號,帳簿注明,以為日後動工之□。利己者假公濟私、奸巧者用少取多,掩飾含糊,莫可窮詰,從無有過問者焉。

敢於貪汙修廟款,既有管理不周密的原因,也意味著對神的崇拜有所鬆懈。按照民間的觀念,神既能降福,也會懲惡,“若夫隱昧難明之事,無有能遁其情而出其靈者”。

二、跨地區神靈傳播

石鼓祠所祀主神是介子推,石鼓殿和問事廳均有其塑像。石鼓殿始建年代不詳,金天會三年(1125)重修的應該就是這個建築。今在其頂前坡正脊下居中放置一褪色琉璃萬歲牌,應是原脊刹上的構件,上刻“正德十一年(1516)二月二十五日”。結合其建築特點,可能是明代遺構,清代重建。硬山頂,通麵闊三間10.37米,其中明間3.83米;通進深6.12米;柱高3.14米。有1.14米高聳之台基,且正麵砌作兩級。今新換黃琉璃瓦正脊、吻獸。筒瓦,琉璃剪邊、琉璃方勝(已褪色)。垂脊、垂獸、戧脊均為灰色。墀頭無雕刻。出前廊,前簷柱與老簷柱均為粗大之圓木,明間移柱造,柱礎為鼓鏡礎或素平礎。前簷柱收分不明顯,柱頭置龍頭護朽。前簷鬥栱規模較大,共九,明間三間距明顯大於次間,顯示出明代特點。單翹或單下昂三踩,柱頭科與角科為下昂,其中柱頭科下昂刻作龍銜昂頭。柱頭科、角科耍頭刻作昂形,次間平身科耍頭刻三幅雲。襯方頭刻作螞蚱頭。明間作槅心雕刻精細的六抹頭槅扇門三道六樘。看不清梁架,從天花板裂縫觀看局部,可能是五架梁對前單步梁。天花板格內繪各種瑞獸和鳳凰、仙鶴等仙禽,及花草圖案。大殿前簷內外還懸清同治、光緒年間的牌匾6方,題“精忠純孝”、“保佑”、“默祐”、“報神恩”、“名光史冊”“靈應”等,均為當地“信使”、“弟子”敬立。殿內木質神龕,鬥栱、飛簷、大小額,簷柱老簷柱、前廊俱全,精雕細刻,彩繪並罩以帷幔。所存介子推神像為原塑,與其母像並坐左右。龕前左右塑侍像。龕正中懸清光緒五年(1879)大字匾“晉忠臣”,還設同光間“忠義”、“清風”、“忠愛”等匾。

石鼓祠正殿有保存完好的壁畫,其中後壁神龕兩側繪介之推故事連環畫,東西山牆各繪出行施雨圖與歸蹕圖。考之存碑,明成化碑即提到“昔天會三年重修……正麵壁、東西兩麵壁繪出入神像,繪塑俱以金碧妝鑾,燦然烜赫,儼然肅整”。可見其內容主題與今存東西壁者相近,但正麵壁,即後簷牆上與今存者顯然不同。再者,今存後簷牆上的每一幅連環畫右上角都標有“××回”字樣,明顯受章回小說影響,可確定已非明成化時所見金天會間重修時原物。

下角還標有供養人的姓名,其中“常榮”、“韓有福”與同治七年(1868)《石鼓神廟重修碑記》碑文後所附“領作糾首”名單中的二人同。還有“韓斌元”,在同治六年(1867)的一通功德碑裏發現。可確定後簷牆上壁畫為同治三年至七年大修時重繪。至於左右山牆壁畫,明正德碑言金代遺物“而其壁繪,各繪以出入隊像隊仗,森然威嚴、整肅,體貌凝重,舉止進退,一如真者”。基本情景與現存一致。現存東壁為施雨圖,在石鼓山神指揮下,風神、雨師、雷公、電母、雲神共同作業為人間施雨,地府閻君還隨行體察人間善惡。是一幅典型的施雨圖。但其西壁畫左下角供養人中“韓扶國妻史氏、武氏”與後壁神龕西側“三十一回賜綿禁火旌善人”一幅,供養人一夫二妻姓名均一致。另外壁畫中的建築、人物衣冠及繪畫風格也都是清代特點,故東西壁畫也是同治時重繪。

介子推作為人格神,他同時、而且主要還是“石鼓山神”、“石鼓大王”。這裏有一個問題需要了解,就是“石鼓大王”、“石鼓山神”是否從來都是介子推?前引《魏書》隻提到“石鼓山神”。從現存的碑刻內容看,清乾隆以前者,但凡提及所祀神靈,總稱之為“石鼓大王”,而不提介子推或介神。明嘉靖碑說:“崞邑東南大莫北古有一廟,自立縣之時隨地得名,乃封為石鼓大王之神。”即廟及其神都因山而名。直到同治碑才第一次明確提到“天涯之西,滹沱之東,介公廟在焉”。不過這並不意味著祀介之推為石鼓大王神隻是到了清末以後的事。自明成化起,所有的碑文提及石鼓祠祭賽之期時,都在寒食節,間接透露出與介子推的關係。據《乾隆崞縣誌》記載:“考之碑記,介子推之魂來棲於此,儼若有形,因建廟焉。馬足、鞍形石跡猶在。”這裏“考之碑記”一語,可見乾隆以前介神崇拜已屬久遠。

介子推之魂來棲此地的時間、緣由,《光緒續修崞縣誌》說得最明確:

相傳元時張顯夫人延氏,母家介休,好施濟,於天涯山前建舍藥院,內供綿山介神。一夜聞人語馬嘶聲,隔戶問之,答曰:“介子推駐兵於此。”次早視院前石上有馬跡,隨改為介神行宮。

這裏有一個關鍵,即剔除其中的神化附會,介神崇拜是否始於元代。可據石鼓殿匾額“石鼓殿”三個大字右側的題記加以研究。題雲:

誥授本邑張顯夫人延治胡,男易、震、裕,孫本州倉使仲瓊、都督招討仲琮、充都統事仲寬,曾孫秦南征行軍馬總管居敬、商州千戶武德騎尉居忠、宣授都統事居明篤祿所施。

尚槃奉禦宣授藥院達魯花赤、蒙古僧家奴崞山書。

落款為“時大元國延佑四年(1317)歲舍丁已春三月甲辰越十日丙子,待詔野雲皇甫胤誌,本衙都管張居敬立”、“大清國乾隆丙午年(1786)暑四月望日,夫人延智湖曾孫本衙都管陛授秦南征行總管張居敬後世孫重修”。題記和落款一雲“治胡”,一雲“智湖”,蓋因其讀音而寫,時代已久,今已無法判斷。匾中所列人物“孫”字輩張仲瓊三兄弟、“曾孫”輩張居敬、張居忠事跡,在《光緒續修崞縣誌》中有較詳細的記述,為金元易代之際佐元滅金的將領,他們獲得的官職與匾中所列完全一致。可見張顯與夫人延治胡(智湖)是真有其人。這使這個傳說的基本事實,即當地對介子推的信仰,在元代由介休女子帶來,有了依據。

由此可作以下推測:此廟所祀之神,在金代以前,隻是自然神石鼓山神,某個時期後還被尊為“大王”。這也是直到後代仍習慣稱“石鼓大王”或“石鼓山神”,而非介神的原因。可能在元代時,延治胡(智湖)將介神崇拜由介休帶入當地,石鼓山神人格化為介子推。

介子推作為神的功能,主要體現為山神,也顯示了其“後附性”。明正德六年(1511)碑有全麵歸納:“或怒而震雷飛雹,或喜而禦寇恤災,或去疫癘以護民,或興雲雨以捄旱。所禱必應,所祈必報,吉凶禂福隨征而至,使風調雨順、時和歲豐,其靈應不可具述。”嘉靖碑則更明確其在社會教化中的震懾作用:“若夫隱昧難明之事,無有能遁其情而出其靈者。”“鄉人由是善者益善,惡者有懲。”

介子推作為山神,也像東嶽大帝一樣,還有了管理陰間的職能。南殿問事廳自明代創建時即為“勘問之祠”,今存者應為清代建築。殿內供介子推神像、侍像、判官等共九軀,描摹地府審判秦檜夫婦情景。左右山麵壁上又塑小像多軀。這些情形,與真正的介子推崇拜形成鮮明對照:“吾知謁斯廟者,思當日割股奉君,則忠義之心奮然而起;思當日負母偕隱,則孝敬之念藹然而生;思賞從亡而不言祿,則矜伐之心渙然而釋,豈不大有益於人心哉!”沁源縣澗崖底村介神廟存介神在石鼓祠已成為地方守護神,與其本人的人格魅力,與介休一代的崇奉原由,已有很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