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上,朝代興旺之時,以官府為主導;衰微之時,則以民間為主導。但民間的呼應與支持始終是基本的力量,明清二代均呈現出這個規律。而神廟劇場之設及其發展,往往是民間力量推動的。這也是我們關注這一問題的主要原因。
第三節?城隍廟劇場及其演劇活動
一、城隍廟劇場
明代有明確記載的樂樓建於明正德六年(1511),啟建的緣由是:時流賊猖獗,奔騰太行,蹂(躪)平陽、澤、潞,霍山韓侯嶺之險縱橫出沒,無敢攖其鋒者。至榆次南三十裏,賊聲言直由榆次往井陘之東。是時烽燧連舉,殺氣颼烈,民無懼意,安若平時。賊竟東入八賦嶺,由遼州而去。後有自賊所來者,言賊問路,有赤衣人指此路,而曰(實)城隍之靈而衛。
碑記中的“流賊”,榆次縣誌也記載:“明正德六年流賊楊虎等引眾掠平陽、澤、潞諸地,至榆次縣南三十裏,揚言往井陘,忽東抵遼州遁去。”為報答城隍神對地方的護佑之功,“於是左桂原、李弘道輩,欲報神惠,起樓於閣之北麵為作樂之所”。此樓實際是山門舞樓。須注意的是,樂樓是當地民間賢達提議,民間捐助支持下興建的。後來有過幾次修繕,萬曆十九年(1591)“春三月興工,越六月而底績。首正殿,次寢宮,次子孫福祿祠,次東西兩廡,又次閣門、儀門、樂樓、齋宿牲饌之所,又次大屏‘保障’、‘昭假’二坊,更壞補缺,鹹煥然一新”,對樂樓進行了第一次修繕。清順治十五年(1658)到十七年修建時,又對“三門重甃而雘之”,其中“三門”當指山門、玄鑒樓門、樂樓門。
明代樂樓附建於“玄鑒樓”的北側,共兩層,一、二層都是明五暗三間,單坡單簷歇山頂,即順玄鑒樓之下簷與之銜接出坡。上設琉璃正脊、垂脊、戧脊,正脊為體現與玄鑒樓一體,貼玄鑒樓簷壁,無寶閣、火珠、行龍等飾。垂、戧脊則飾以垂獸、走獸。其二層結構:前簷鬥栱共十三,其中柱頭科外,平身科明間三,兩次間各二,稍間兩柱間距短促未設。鬥栱間距明間平身科與柱頭科間1.12米,平身科間1.06米;次間1.32米。鬥栱間距明顯不同。鬥栱立麵高度0.83米,均為五踩雙下昂裏轉三踩單翹,其中角科與稍間柱頭科作鴛鴦交首栱,明間平身科下昂身被鋸掉,蓋為增建戲樓時所為。耍頭刻作螞蚱頭,撐頭木三幅雲,其中柱頭科梁頭伸出刻作耍頭與撐頭木。東、西山麵鬥栱各五,間距都不相同,由北而南分別是0.85米、1.35米、1.55米。大額、平板枋截麵均為矩形,伸出角柱垂直截去成丁字形。前金柱間亦設大額、平板枋,並設立麵較小之鬥栱。後簷柱中平柱、角柱為通柱,其他柱各層單設,前簷柱與前金柱各六,不設中柱,隻設後簷柱而無後金柱。前簷柱、金柱無移柱、減柱。麵闊明間4.38米,次間3.78米,稍間0.85米。金柱間置軟門。設平座,左、右、前簷周匝。平座置護欄。因舉架高、出簷深,使樂樓台口高度1.53米左右(此數據采自明間中點,大額略有變形,使不同位置台口高度不一致,最高處1.62米),護欄上栿上皮與大額下皮間則僅0.8米左右。通麵闊14.26米,通進深為6.35米,四椽五架,四架梁對前單步梁,四架梁前隅置前金柱頭,後隅插入後簷通柱中。其上又設四架梁,上、下四架梁間前後隅以鬥栱相隔(後隅鬥栱現已不存,但有卯痕)。上層四架梁上以童柱承上金桁,以柁橔承下金桁。梁隻設在平柱、角柱之上,故隻有三間。地麵以厚木板鋪設,其水平高度低於玄鑒樓二層樓麵水平高度1.95米,故於兩次間各設木樓梯一道,與玄鑒樓二層相通。若玄鑒樓二層兼有戲房功能,演職人員須通過樓梯上下。一層結構:實際為三間,但前簷設六柱,其中平柱上承門額,門額上皮與其他柱再承通額。後簷柱、山麵柱間亦穿插大額,與前簷通置之大額共承鬥栱一周,前後簷各十一,東西山麵各四,鬥栱上置梁枋承樓板。當心間前後設門作通道。一、二層間在次間設狹窄木樓梯相通。
從演劇角度考慮,此樂樓二層若作表演空間,內部平麵與高度都足夠,但若從觀看角度考量,卻至為不便:台口高度不足以將演員呈現於觀眾,若在院落裏觀賞,樓高加以太陽逆光,事實上根本無法觀看。筆者試著在月台上觀測,概亦隻獲影影綽綽而已。這意味著三種可能:一是此樂樓隻考慮娛神,全不管娛人的問題,神是可以打破阻隔觀賞的;二是隻聽不觀,從這個角度,可能隻是奏樂場所,而不上演歌舞戲曲,為名副其實的“樂樓”。但更有可能是表演區不在二層,實際是在一層。一層台基高度0.74米,柱高4.84米,若將後世所設之當心間門、兩次間檻牆和窗去掉,再配以左右八字影壁,就是擴音效果很好而又便於在院子裏觀賞的表演區了。現存新絳縣城隍廟樓閣式明代樂樓,黎城縣城隍廟嘉靖十八年(1539)門樓式戲台,其表演區均在一樓。筆者更主張最後一種判斷。
八字影壁由明代樂樓山牆前隅出發,分別向東北、西北外擴,為雙層鬥栱支撐之歇山頂牌樓式建築。上覆琉璃瓦,脊獸、垂獸、戧獸俱全。以夾杆石固定兩柱。壁心圖案以琉璃件拚成,西為昂首向前奔跑之麒麟,東為回頭麒麟,周邊配以小塊山水鳥獸。有四塊刻有文字,分別記“舉意修理城隍廟影壁昋獸會首”與“各街助緣人”,及“西堡子村助緣人”、“舉意燒琉璃八字牆會首”、“眾糾首”等,落款時間為嘉靖二年(1523)。八字影壁建於樂樓建成後不久,其用意大概既為裝飾也為擴音,是劇場的重要設施之一。清代戲樓可能建於道光年間。明清對城隍廟的曆次改擴建,除清乾隆十八年(1753)和道光二十八年(1848)兩次以外,都存有碑刻記載具體的工程項目,均未提到戲樓。且清順治十五年(1658)到十七年修建時,又對“三門重甃而雘之”,其中“三門”當指山門、玄鑒樓門、樂樓門,也說明此時尚沒有戲樓,否則就是四門了,這就排除了戲樓明代建設的可能。因此戲樓可能建於清乾隆或道光,但其建築及其裝飾的晚清特點,結合道光年間修建規模比較大,也考慮榆次城隍廟晚清盛行廟會的情況,道光間興建的可能性更大。外觀戲樓為明代樂樓出廈,卷棚歇山頂三間,三開口。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如晉中一帶比較流行的過街台,將高1.51米的台基當心破開與玄鑒樓、樂樓當心間一起成通道,因樂樓台基高出院落0.74米,戲樓通道略成緩坡。通道兩側台基邊所砌階條石作窩角,演出時搭板即成完整台麵。台麵方磚墁地,東、西台基後側各設兩級踏道通樂樓一層,供演員上下場。戲樓綠、黃琉璃筒瓦覆蓋,綠琉璃瓦方勝,設垂獸、戧獸。翼角翹起,與玄鑒樓、樂樓翼角成呼應之勢。鼓勁礎,前簷設兩柱,後簷設四柱。前後、兩山麵簷設大額,後簷明間另加由額,與大額間以透雕花板相隔。鬥栱前後簷各六,兩山麵各五,均五踩雙下昂,其中角科五縫,出斜昂。其歇山以四角之抹角梁構成。梁架隻設金桁,無大梁,踩步金梁上以雙脊瓜柱承雙脊桁。戲樓後麵,樂樓兩次間前簷壁砌琉璃瓦影壁,飾二龍戲珠、三國故事人物、八仙等。
明清兩代三百多年間建就的劇場渾然天成,閣——樂樓——戲樓——八字影壁逐次跌落,建築造型及裝飾相互照應,有機組合。劇場功能健全:樂樓、玄鑒樓作戲房,八字影壁擴音,觀眾可在月台、獻殿、院落裏看戲、聽戲,由神聽和平到人神共享。榆次城隍廟劇場算得上是明清時期太原府劇場的又一典範。
二、城隍廟演劇活動
榆次城隍廟明代的具體的演出情況已不可考。清代戲曲演出最為熱鬧的是五月廟會時:“凡會則陳優伶合樂,其城隍廟則會場之尤大者。”
廟會演劇的高峰要數張之洞城隍廟看戲了,在《晉劇百年史話》中,據王永年老人回憶,榆次五月會竟然驚動了剛來山西上任一年的張之洞巡撫大人。光緒九年(1883),張之洞五月二十七城隍神聖誕這天,親自去參加廟會看戲。那天演戲的是名班金勝和班,“因為有大人光臨,照例先跳‘加官’。一個演員,穿紅官衣,戴官帽,腰橫玉帶,手拿笏板,在台上載歌載舞,指手畫腳,熱鬧一番。最後展示出兩幅紅綢,上寫‘吉星高照’、‘指日可升’的吉慶話”。然後正式開演,那天連演三本,“第一出《滿床笏》,紅、黑、生、旦、醜全部登台,箱裏的好行頭全部亮了出來”,接著是《全家福》,最後《戰坡口》。張之洞看後決定在太原城搞六月會,請太原府六大名班進省城“會演”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