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官府控製下的榆次城隍廟劇場(1 / 3)

晉中市榆次區位於山西省中部,春秋晉魏榆地,戰國時屬趙,始稱榆次,秦伐趙拔榆次始置縣。北宋太平興國四年(979)滅北漢毀晉陽城後,曾短期內徙並州治於榆次。明清均屬太原府。榆次在古代為交通樞紐之地,“榆次古並州治,民物殷繁,山川險要”,“顧瞻太行,遙通秦隴巴蜀,迎送供億之使絡繹相望於道,其地固稱繁劇哉!”這樣的地理位置,使榆次既在政治、軍事上受到重視,明清時期也成為商貿集散地。

第一節?榆次城隍廟的廟貌及沿革

一、廟貌概述

榆次城隍廟位於旅遊景區榆次老城中,廟貌保存完整,坐北朝南,三進院。現存古代建築由南而北依次為單簷歇山頂山門三門五間,頭進院狹窄,進深僅5米餘,居中重簷歇山頂二層“玄鑒樓”,每層七間,高達25米,左右鍾樓、鼓樓;二進院東西寬28.15米,正殿台基至戲台台基深11.35米,中軸線上坐南麵北附建於玄鑒樓明代歇山頂樂樓二層,每層各明五暗三間,清代卷棚歇山頂戲台一間,樂樓前、戲台左右八字影壁,坐北麵南單簷歇山頂正殿“顯佑殿”五間,殿前為獻殿,卷棚頂三間,另有東配殿“冥王殿”和西配殿“元辰殿”各十四間;後院單簷歇山頂寢殿三間,懸山頂東配殿“天緣宮”三間,懸山頂西配殿“元君殿”三間。城隍廟1986年被定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1996年又成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廟內現存記載城隍廟有關情況的古碑8通,其中明代碑2通。

二、曆史沿革

城隍廟,“元至正二十二年(1362)達魯花尹赤帖木兒創建”。當時尚不在現存位置,而是居於榆次城北門迤南,善政坊東。具體的規模不詳,但從明宣德六年(1431)遷新址重建後“為正殿三楹,東西廡各三楹,門一楹”的記載看,元代的規模不會更大。從全國城隍崇拜源於先秦、始於漢魏、流行於唐、北宋即納入國家祀典的曆史看,榆次始建城隍廟的時間不算太早,規模也不大。

明代伴隨著城隍崇拜包括廟宇的製度化,在國家力量的強力推動與民間的呼應下,城隍崇拜進入高潮,榆次城隍廟也多次擴建改建。由金中夫撰寫的《增修榆次縣城隍顯祐伯祠記》有較詳細的記述:

舊祠在北門迤南,善政坊(東),地形隘窄,廟貌敝陋。維時宣德六年正月,尹縣者(懼)無以妥安神棲,遂遷於縣治東南向。為正殿三楹,東西廡各三楹,(大)門一楹。至成化十二年(1476)三月,先大父及諸老輩,複遷殿於後七八丈許為寢殿,新建顯佑殿五楹於前。金碧翬翼,一邑壯(觀)。鬼神歆享,人民和樂。弘治七年(1494),鄉民李選輩歎殿宇雖隆,而廊廡頹陋,乃複經營,為兩廡二十八楹以翼之。弘治十年(符)吉輩,又於殿之迤南,當神道正中為閣而兩廊合抱焉。正德四年(1509),王嵩輩於閣之迤南為門五楹。是廟也,高敞弘麗,(合)矩中規,舉墜拾敝,宛若成算。盛哉!正德六年五月二十七日,告成於神,牲肥酒馨,人敬神悅。時流賊猖獗,奔騰太行,蹂(躪)平陽、澤、潞,霍山韓侯嶺之險縱橫出沒,無敢攖其鋒者。至榆次南三十裏,賊聲言直由榆次往井陘之東。是時烽燧連舉,殺氣颼烈,民無懼意,安若平時。賊竟東入八賦嶺,由遼州而去。後有自賊所來者,言賊問路,有赤衣人指此路,而曰(實)城隍之靈而衛。(向使)無保障之靈,有如是哉!於是左桂原、李弘道輩,欲報神惠,起樓於閣之北麵為作樂之所,像二十四神於兩廡,分司善惡,並殿閣皆繪飾焉。東廡之南西北向者,為齋宿所。所之西即東角門。西廡之南曲北向者,為牲饌所。所之東即西角門。閣南東西為守廟之舍。高卑不乖,內外完好,百十年未就之緒,一旦煥然全美。固神之靈明,有警惕齋民之心,亦大耆茂知同心協力之成也。功畢告成,內外煥美矣。於嘉靖六年(1527),孫文質、崔琮輩,於廟之南(空)地,立屏以蔽(之)。十二年,趙弘、符彥明輩,又於東西豎牌坊各一座,東曰“保障”,西曰“昭假”。

金中夫“善書能文,中正德丁卯(案:正德二年,1507)舉人,仕由工部郎出知鞏昌府,有惠政”。由金中夫的記述可知嘉靖十二年(1533)以前,榆次城隍廟一直在擴大規模,完善功能,追求宏麗。洪武三年(1370)朱元璋詔定天下府州縣城隍廟製:“高廣各視官署廳堂。造木為主,毀塑像舁置水中,取其泥塗壁,繪以雲山。”榆次城隍廟並沒有立刻按要求改建。直到宣德六年(1431)遷建方開始解決“地形隘窄,廟貌敝陋”的問題,擴大占地麵積與美化廟貌。成化十二年(1476)新建正殿,將原來的正殿建築遷後建為寢殿。弘治七年(1494)增建兩廡共二十四間。弘治十年建“閣”即今所見之“玄鑒樓”。正德四年(1509)將山門由一間擴展為五間,六年又北附玄鑒樓建樂樓。現存樂樓前八字影壁上有四塊琉璃件刻有文字,分別記“舉意修理城隍廟影壁昋獸會首”與“各街助緣人”,及“西堡子村助緣人”、“舉意燒琉璃八字牆會首”、“眾糾首”等,落款時間為嘉靖二年(1523)。此壁金中夫碑文失載。嘉靖六年立“屏”,即照壁;十二年又立東、西牌坊。金中夫還記載了廟的占地情況:“廟地南北長三十三丈五尺,東西闊一十三丈八尺。中殿廡樓閣總六十楹。”形成了今日所見除鍾鼓樓、獻殿、戲樓以外的全部建築。

此後的建設則大體上隻是修繕增飾。萬曆十九年(1591)三月到六月,“首正殿,次寢宮,次子孫福祿祠,次東西兩廡,又次閣門、儀門、樂樓、齋宿牲饌之所,又次大屏‘保障’、‘昭假’二坊”,都是“更壞補缺”。

入清以來,仍以修飾為主,至清末又進行了大規模修繕。順治十五年(1658)到十七年,“三門重甃而雘之,加兩廊燦爛,又以左右掖門增為天地三曹祠。鬥榱重新,避覷立整”。康熙十六年(1677),“既已庀材選料,施議集事鳩工,竚見臥者起,脫者補,暗者重光;迥視敗壁頹垣依稀,牖鬆棟維時,神和民悅,莫不快睹成功”。康熙五十九年到六十一年又進行一番整修,“一時榱角丹黃,焜煋奪目,廟貌之巍峨,是即神光之普注也”。乾隆年間也進行過修繕,惜未留下碑記。縣誌載“乾隆十八年(1753)知縣秦雄補修撰記書”,推斷也是以維修為主。“三十九年於廊西增道院及財神廟”,所提財神廟現存。道光二十八年(1848)左右則進行過一次大型的修繕、改建與增建,現廟存《道光二十八年廟工捐輸城鄉姓名碑》和《道光二十八年廟工捐輸村鎮當商提名碑》,每碑都很高大,密密麻麻地記錄了為這次修建捐贈的官吏、商家、村莊、大戶、名流、外縣人等,足見是一次很大的工程。可惜沒有留下記事碑,難以了解具體工程項目。根據其他曆次修建記述比較明確而未提及戲樓,結合建築的晚清特點,現存戲樓、鍾鼓樓應是這次的成果。縣誌還載“道光三十年複修買西偏地添建屋數十間,為廟會時商販貿易地,以所賃值備享祀歲修之用,邑紳郝文光作碑記”。光緒初“重修廟門並照壁及東西牌坊,又鐵鑄旗杆,豎於門之左右”。還進行了一些小的修飾整理。

民國十一年(1922)再次進行了修繕,“由是廟貌聿新,神靈用妥”。

元明清三代五百多年間逐次建成的建築群,今天看來卻如有機整體,全無生硬拚湊之感,確如金中夫所言:“是廟也,高敞弘麗,(合)矩中規,舉墜拾敝,宛若成算。”馮師俊傑先生描述:

布局嚴謹對稱,排列井然有序。由外入內,地麵依階而下凹,內院最低,意味著漸進地府。外院狹窄,進門即麵對高大寬闊的玄鑒樓,給人一種強烈的壓抑感。由玄鑒樓兩側進入中院,迎麵的是戲樓兩旁的八字影壁,隔堵通道,讓人覺得進來就無路可逃。中院擴大,突出了城隍的地位和威嚴。這些都是營造者刻意追求的宗教效果。

第二節?城隍崇拜及榆次城隍廟功能的變遷

一、元代以前的城隍崇拜

城隍崇拜的形成與強化有一個曆史的過程。廟中現存民國十七年(1928)碑有簡略之考述:

粵稽城隍之祀,由來尚矣。經典所載,如《易·泰之上六》曰:城複於隍。《戴記》:天子大蠟,八伊耆氏始為蠟。水庸居七,水,隍也;庸,城也。《詩·大雅》雲:崇墉言,言墉與庸同說者。謂即古祀城隍之始。廟祀之見於乘誌者,則有吳赤烏之年號。而《北齊書·慕容儼傳》載:儼守郢城,禱城隍神獲佑事。唐諸州長史、刺史,如張說、張九齡、杜牧輩,皆有祭文傳於世。宋建隆後,其祀乃遍天下。明洪武中,改建廟宇,俱如公廨,設座判事,如長吏狀。清則列入會典。在經如彼,考史如此,祀典之尚有由來矣。

城隍一詞,其本意“城”為城牆,“隍”為護城壕,城池無水曰“隍”。大體說來,先秦時期即有了祭祀城牆的行為。《左傳·襄公九年(前642)》載宋失火後,“祝宗用馬於四墉”。此處墉即城,用馬祭城以禳火災,而主持祭祀的是具有官方身份的“祝”與“宗”,通俗地講就是官方行為。此時雖還不是後世完整意義上的城隍崇拜,但官方主導的特點即已呈現,並被一直保留下來。

最早記載城隍廟祭的則是碑考之《北齊書·慕容儼傳》,其原文是:“城中先有神祠一所,俗號城隍神,公私每有祈禱。於是順士卒之心,乃相率祈請,冀獲冥佑。”通過這段文字分析,可看出“城隍神”既為“俗號”,可知在民間很受推崇,祈禱者則有“公”有“私”。“城”與“隍”本來就是公共防禦設施,城隍神“公”的性質仍然如故。而文載的這次祈請則是為了守城之戰的勝利,透露出城隍神的功能。“順士卒之心”則說明至少在郢州城,當時城隍信仰已相當普及並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