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晗亭(1 / 1)

1984年的一個秋日,北京清華大學校園的近春園遺址內,正在舉行一個特殊的活動。大學的部分師生員工肅穆地站在一座新建的木結構的亭子前,亭子上的匾額用一塊紅絨帷布遮蓋著。亭旁的荷花池內,綠葉婆裟,碧水蕩漾。人們在靜靜地等待著。

當紅絨帷幕徐徐拉開時,人們看到了兩個遒勁的大字:晗亭。人群中發出一陣議論:“這不是小平同誌的字嗎?”

的確,這正是鄧小平在兩個月前寫下的字。說起來,這裏有一段故事。

晗亭,是清華大學為紀念吳晗先生而建的。吳晗先生是我國著名的曆史學家,尤其是明史研究專家。“文化大革命”前,他作為北京市副市長,分管文教工作。他喜歡打橋牌,在工作閑暇時,常和鄧小平一起切磋牌藝,彼此相熟,建立了友誼。鄧小平見到吳晗時,一般不叫他的名字,而稱他為“教授”。1965年,正是“文化大革命”的前夜,山雨欲來風滿樓,吳晗盡管是一介學者,但也感到了陣陣涼意,因為他聽說,有人準備批判他為北京京劇團寫的京劇《海瑞罷官》,說他的這部戲是要為彭德懷翻案。吳晗緊張了,常常是夜不能寐。

當時,擔任北京市委書記的彭真向中共中央總書記鄧小平反映了這件事。鄧小平十分氣憤,他對彭真說:“馬連良主演的那個海瑞戲我看過,沒啥子錯誤嘛。有些人總想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對別人一知半解,抓著一點辮子就批半天,好自己出名,我最看不起這種人。你告訴教授,沒什麼了不起,我們照樣打牌!”鄧小平還對彭真說:“政治和學術一定要分開,混淆在一起是最危險的。這將會堵塞言路。”

但是,吳晗沒有像鄧小平那樣經受過多次政治磨難,他還是心神不寧。有一次,在小平家裏打牌,他好幾次出錯了牌。後來,他索性把手中的牌全扔到桌子上,說:“小平同誌,今天實在對不起了,我沒有一點打牌的心思,我……”鄧小平看著吳晗略顯緊張的臉,寬慰他說:“教授,別這麼長籲短歎的,凡事都要樂觀些,怕什麼,天還能掉下來嗎?我今年61歲了,從我參加革命到現在,經曆了那麼多的風浪,都熬過來了。我的經驗無非兩條,第一不怕,第二樂觀。向遠看,向前看,一切問題都好辦了。有我們給你往前頂,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鄧小平的一席話,才使吳晗的心情略微好一些,他們又繼續打牌。

但是,鄧小平這個總書記也不是萬能的,其實,許多矛頭正在暗中對準了他,所以,有些事情是他控製不了的。1965年11月10日,姚文元署名的《評新編曆史劇

》在上海《文彙報》發表,1966年年初,江青、張春橋一夥又把矛頭指向吳晗、鄧拓、廖沫沙3人合寫的《三家村劄記》。其實,所謂《三家村劄記》隻是吳晗等人為《北京晚報》寫的一個欄目,很受讀者歡迎。而江青、張春橋等大興文字獄,硬把寫欄目的幾個人說成“三家村反黨集團”。當然,他們的目的是通過批判吳晗向中央其他領導人發起進攻,其中也包括鄧小平和彭真。果然,不久之後,彭真就被打成為“彭羅陸楊”反黨集團成員。又過了不久,鄧小平被打成全國第二號“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

中國的曆史,翻開了慘痛的一頁。

1968年3月,公安部長謝富治以莫須有的“叛徒”罪名,將吳晗逮捕。吳晗在獄中受到慘無人道的摧殘,七個月後,他就被迫害身亡,就連他的妻子袁震、女兒吳小彥也遭受株連,受盡折磨,以致飲恨而死。

此時,鄧小平正被軟禁在中南海中,不時接受“造反派”的批判。

粉碎“四人幫”後,為吳晗平反的呼聲越來越高。但是,在“兩個凡是”的錯誤思想指導下,所謂專案組直到1978年2月才做出“吳晗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問題性質嚴重”,“作人民內部矛盾處理”的結論。吳晗的親屬當然拒絕這種結論,上書黨中央,要求重新審查。

鄧小平看到了這封信,與教授一起打牌的情形恍如隔世,卻又曆曆在目。他很快作出批示,要求對吳晗做出實事求是的結論來。1979年1月,中共北京市委組織部全部推翻了原專案組關於吳晗的結論,吳晗得以平反昭雪,恢複名譽。此時,吳晗已離開人間10年之久。

作為一個正直的學者,人民紀念吳晗,清華大學的師生員工們也常常懷念他。1984年10月,吳晗75歲誕辰,也是他逝世15周年,清華大學決定為吳晗建一座紀念亭,請誰來寫亭名呢?大家一下子想到了鄧小平。吳晗的妹妹吳浦月給小平寫信,希望他能夠寫亭匾。收到信後不久,鄧小平就寫了“晗亭”二字,由中央辦公廳轉交清華大學。

如今,晗亭仍然坐落在荷花池畔,鄧小平手書的“晗亭”二字仍然褶褶發光,顯示著鄧小平對撥亂反正的巨大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