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見到她了嗎？”
“你跟我來。”瞎子轉身走進屋內，站到床前，對男孩講：“你看，她不是在這嗎？”
男孩看著床上滿臉傷疤的老婦，年輕的臉上帶著些許驚恐，他說：“你騙我，這，這不可能是夢蘭。“
瞎子挽起老婦的袖子，指著她胳膊上那朵蘭花一樣的胎記道：“怎麼，你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認識了嗎？“
那男孩捂著臉，不住地搖頭道：“你騙我，不，你騙我。“
“哼，我為什麼騙你呢？“瞎子冷笑道：“她隻剩最後一口氣了，你願不願意救她？“
“怎麼救？“男孩遲疑著補充道：“即使她不是夢蘭，我也會盡我的能力去救。我不會看著無辜的人白白死在我麵前的……“
“一命換一命。“
男孩的表情凝住了，所有的喋喋不休瞬間化為沉默，也許在他的心裏還有一絲痛苦，或許這個選擇對他來說太殘忍，他怎麼能視死不見呢?但是他還不能死，他的生命承擔著最嚴峻的任務，他說:“我還有血海深仇要報。“
“究竟是夢蘭重要還是報仇重要？“
“當然是夢蘭重要，她在我心裏無與倫比，你根本不明白我們在一起經曆了多少，你根本不明白。你什麼都不懂。”男孩怒吼道：“但是，這個人，她根本不是夢蘭，根本不是。“在男孩憤怒的吼叫中，床上的老婦人突然失去了最後一絲聲息。他的怒氣更勝，但他無法再吼叫，他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他要跨上他心愛的黑馬，他要離開這裏，他在離去的那一刹那，突然又回身走到床邊，掏出一方潔白的手絹，蓋在了老婦人的臉上。
他想，她死的太難看了。
他終於跨上他心愛的黑馬去了遠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們的馬橫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而後終於靜止了，安息了。在那裏，夢蘭半抱著瀕死的男孩，他的血染紅了她的白衣裙。她的眼眶猶如重生的枯井，一滴又一滴地眼淚滑出優美的弧線，彙聚成一條小河，衝走了他和她的靈魂。
“他去哪裏了呢？“
“他去了他該去的地方。“
“那又是哪裏呢？“
“一方土丘而已。“
“嗬嗬，他真正需要的也隻是一個土坑而已。“
夢蘭緊緊的摟住了懷裏的屍體，摟住了這一具失去靈魂的身體。
冷風掃過大地，太陽的初光照在瞎子的臉上，瞎子不知道這樣的黎明對於住在田家莊的人來說是蕭瑟還是美麗。瞎子想，夢蘭必須花費一生才能找到男孩離開的靈魂。
一聲雞叫從遠山中傳來，遙遙地有一股穿雲破日的氣勢。瞎子想，天亮了，她該去找田黑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