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原本不是瞎子，當然也不叫瞎子。瞎子曾經有自己的名字，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呢？她抬起蒼白僵硬的手，一遍遍摸索著蒙在眼睛上的白綢布——她問它——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呢？白綢布靜默無言，它同瞎子一樣，忘記了那個名字。忽然，在這黎明的絕對寂靜中，傳來嗒嗒的馬蹄聲。瞎子起身將紅色紗衣上的褶皺撫平，走至窗前，漠然望向窗外。
一匹黑馬載著一對小兒女從遠處疾馳而來，那馬似乎已經奔馳了很久，黝黑的馬眼裏閃著疲憊的光，但是它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哐當一聲，黑馬倒在了地上——它終究是要停下了。馬兒直直地倒在了瞎子開著的窗前，濺起一片塵土飛揚，瞎子下意識地用手擋在了麵前。
那一對男女毫無防備地從馬上摔了下來，女孩狼狽的在地上滾了一圈也還是爬了起來，而那男孩，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圈圈血花在他的周圍綻放。女孩忙跑過去半抱著他，撕開那些纏在他腰上的繃帶，茫然地看著裂開的傷口，又匆忙將繃帶重新綁上。她無聲地注視著他蒼白的麵龐，她想他遲早是要死的，也許他已經死了。她想她應該為他留幾滴眼淚。可是她的眼淚是多麼廉價和無用啊，她用光了她全部的眼淚，卻無法挽救任何一個人的性命。
這女孩在極度的灰頹中舉目四望，她看到了田家村黎明的微光，看到了墳山上無名的野花，看到了已然站在門外的瞎子。她的臉上現出一點光芒，她跑向瞎子，小心翼翼地問她：“你能幫幫我嗎？”
瞎子冰冷的臉上露出一絲柔和，她的聲音冰冷卻帶著溫度，她說：“你希望我怎麼幫你呢？
女孩指了指遠處的男孩，道：“求求你救救他吧。”
“他快要死了。”
“他還沒有死。”這女孩輕聲辯駁道，語氣中帶著些些惱怒，即使這些念頭也曾在她那聖潔的心上一閃而過。
“救他的代價很大。“
“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聽到這裏，瞎子的嘴角現出一絲嘲諷，她隻是用那雙瞎眼看著女孩，卻不再多說。
“你說，到底是什麼代價？“
瞎子向女孩擺了擺手，示意她附耳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著。
女孩聽完瞎子的話，有那麼一瞬間的猶豫，卻又故作輕鬆地笑道：“這有什麼？我相信他，我相信他。”她一連喃喃了好幾遍，她的目光掃過男孩的臉，又看向了遠處。
“那麼，你去吧。”瞎子道。
女孩看了看瞎子，帶著一絲執著轉身走到男孩旁邊，叫到：“臭蛋臭蛋，誒，快醒醒。”那男孩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眼睛一下子就睜開了。他掃視了一圈，隻看到一個陌生的瞎眼女人。他有些疑惑地問：“夢蘭去哪裏了？”
“夢蘭？你是說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