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陳子龍(1 / 3)

陳子龍(1608—1647),字臥子,號大樽,鬆江華亭(今上海市鬆江區)人。崇禎十年(1637)進士,選紹興推官,進兵科給事中。見朝廷腐敗,辭職還鄉,與夏允彝結幾社以振作士氣。清兵攻陷南京後,在故鄉起兵抗清,失敗後又暗中聯絡太湖義軍,繼續其抗清事業。順治四年(1647)在蘇州被捕,乘間投水而死。有《陳忠裕公全集》傳世。他是明末詩壇最有成就的作家之一,論詩主張繼承前後七子的複古傳統,強調效法漢魏盛唐,同時也重視憂時托誌的用世情懷。其早期作品講究辭采,尤好擬古樂府。後期更加關注現實,多有感慨時事之作,內容充實豐滿,風格蒼涼悲壯。陳田《明詩紀事》曰:“忠裕雖續何、李、李、王之緒,自為一格,有齊梁之麗藻,兼盛唐之格調。早歲少過浮豔,中年骨幹老成,殿殘明一代詩,當首屈一指。”

小車行

本詩選自《陳忠裕公全集》卷五,作於崇禎十年(1637),是陳子龍中進士後出京赴任時,目睹途中饑民流離失所情狀後所作。

小車班班([1]小車班班:小車,即獨輪車,北方稱為小車。班班,車行之聲。)黃塵晚,夫為推,婦為挽([2]挽:牽拉的意思。)。出門茫然何所之([3]之:去、往的意思。)?青青者榆療我饑([4]療我饑:也就是充饑。),願得樂土共哺糜([5]“願得”句:本句多有融化前人詩句之意。樂土,安樂之地。《詩·魏風·碩鼠》:“逝將去女,適彼樂土。”共哺糜(bǔmí):一起喝粥。漢樂府《東門行》:“他家一但願富貴,賤妾與君共哺糜。”)。風吹黃蒿,望見垣堵([6]垣堵:即屋牆。),中有主人當飼汝([7]飼汝:給你吃。)。扣門無人室無釜([8]釜(fǔ):鐵鍋。),躑躅([9]躑躅(zhízhú):徘徊不前。)空巷淚如雨。

本詩突出點首先是作者善於吸取樂府詩的優點,選取一個典型的事件,抓住一個特寫的鏡頭,從而給讀者以具體深刻的印象。本詩對明末百姓的流離失所並未作全麵的描述,它顯示的隻是一對夫婦的具體畫麵,但給人的印象卻是極為鮮明的。其次是作者善於抓住人物的心理與神態進行深入細致的刻畫,從而取得了形象傳神的藝術效果。作者先寫他們心中茫然、無路可走的神態,然後寫他們以青榆充饑、一起喝粥的最低希望,再寫他們在絕望之中突然萌生一絲希望的喜悅:風吹草低,露出了房屋的土牆,那裏邊的主人一定會給我們東西吃。最後寫他們的失望痛苦、不知所從的悲傷心情:原來那是座空房,既無主人,也無鍋灶,前邊的希望所造成的是更大的失望。通過這種大起大落的心理變化過程的描寫,便將饑民的真實情狀表現得深刻入微。再次,作者在色調的配置上也非常講究,因為作品是要表現災民饑餓的慘狀,所以為詩作設置了黃色的背景:天空中飛揚的是黃塵,晚風吹動的是黃蒿,黃蒿中顯露的土牆雖未明寫色調,但毫無疑問也是黃色的。這黃色的背景與“班班”的小車之聲相配,再加上丈夫後推與妻子前拉的造型,以及黃昏的時間與殘破無人的空蕩村落,都為表現主人公淒傷絕望的心情作出了有力的烘托,使整首詩情景交融,渾然一體,成為一首不可多得的名篇。

秋日雜感

本詩選自《陳子龍詩集》卷十五,作於清順治三年(1646)。原詩共七律十首,此為第二首。原題注曰“客吳中作”。

行吟坐嘯獨悲秋,海霧江雲引暮愁。不信有天常似醉([1]有天常似醉:比喻時局混亂。),最憐無地可埋憂。荒荒葵井([2]葵井:指戰亂後城市村落的荒涼,語出梁代詩人何遜《行經範仆射故宅》詩:“旅葵應蔓井,荒藤已上扉。”)多新鬼,寂寂瓜田識故侯([3]瓜田識故侯:秦朝滅亡後,東陵侯邵平隱居於長安城東,以種瓜為生,史稱“瓜田故侯”,見《史記·蕭相國世家》。此處指明朝遺老貴族隱居田野的落魄情狀。)。見說五湖供飲馬([4]見說:聽說。五湖:關於古代吳越地區的五湖有許多不同說法,根據作者當時所處的具體情況,應指太湖及附近四湖。供飲馬:指被清兵占領。),滄浪何處著漁舟([5]滄浪:江湖。著漁舟:指隱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