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八年過去,三叔又從副縣長升任縣長,現在又升了副市長,這次搬家,肯定東西少不了。
三叔住在縣政府宿舍院裏,離車站不遠,下了車我步行走過去。三叔門口停了一行車,有三輛車已裝了東西拉到街上。一群戴大蓋帽的警察從三叔家裏往外搬東西裝車。周圍站了幾個男女在指指點點的議論著。一個說,這官真富,準是貪官。另一個說,聽說是副市長,看,多氣派,搬家都用戴大蓋帽的。能碰上三叔搬家,真巧啊!我興奮地把裝好的車挨著看了看,“呀!真有些貴重東西!”第一車全是電器:電冰箱、電視機、空調、電腦,還有些沒拆箱的。第二車是一套紅木家具、真皮沙發什麼的。第三車則是奇石古玩、名煙名酒。車旁有警察站著,我發覺他們在用審視的目光看我。當我往三叔屋裏走時,兩個警察把我攔住,說:“對不起,我們在執行公務,請你離開。”我說:“我是譚市長的親侄,三叔今天搬家我也是來幫忙的。”警察說:“我們是在依法查抄他的財產!”
如沉雷擊頂,我張開的口很長時間沒合上。我怎麼也想不到三叔三嬸苦心經營了二十多年的家,竟會這樣“搬”走了。
婦人參政:國稅局長嚴正,近些日子整天擰著個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上班時,幹部職工見了他都遠遠地躲開。下班回到家裏,也摔碟子打碗,朝著婦人發些無名火。細心的妻子看到老嚴這反常的心態,知道個中因由,幾次想說都不敢說。因為老嚴對婦人有約法三章,首要的一條就是不準婦人參政。
這晚剛下班回家,一個年輕幹部的家屬就找上門來,不等說話就哭。老嚴問:“啥事這麼傷心廣這個幹部家屬說:“俺那口179子這些日子經常夜裏一兩點回家,問他幹什麼也不說,問急了就和我打架。你是領導,你得管管他。”嚴正歎了口氣說:“好了,稱回家吧,明天我了解清楚了再說。”
婦人把飯碗端了出來,說:“趁熱吃吧,韭菜鹵子雞蛋麵,你最愛吃的。”嚴正看著桌子上那熱氣騰騰的麵條,象一把亂草戳在心裏。冷冷地對妻子說:“不吃了”。婦人把飯蓋進鍋裏。電話鈴又響了起來。嚴正拿起電話,是辦公室主任小李的聲音:“嚴局長,城關派出所來電話,說咱局的幹部陶然今晚在酒店喝酒打架,被帶到了派出所,叫去人領回來。”嚴正一聽,氣得一拳打在茶幾上,一隻茶杯蹦在地上摔得粉碎。“混蛋!你先叫保衛科長去把他領回來,明天再處理。”
嚴正怎麼也沒想到,剛剛理順的稅務幹部隊伍,近來又連續出事。這些地方幹部真難管理。嚴正是九八年從部隊轉業到地方的。在部隊裏,他當過班長、排長、連長直到團長。帶過二十幾年的兵,有著豐富的帶兵經驗。他帶出的兵,以軍紀嚴明敢打硬仗而聞名全軍。他轉業後剛剛接任縣國稅局長的時候,幹部隊伍很亂,工作時間喝酒下象棋,到企業吃拿卡要報,幾乎天天接到群眾的舉報,有的群眾罵稅務幹部是土匪、刮民黨。因此,該收的稅收不上來,該發的工資獎金也發不下去。為了整頓機關幹部作風和行業作風,他上上下下跑了兩個多月,摸清情況後,製定了戒酒令和“八不準”,成立監察小組,明察暗訪,刹風整紀,很快扭轉了工作局麵,步入了全市先進行列。近來每個幹部又提了工資,增加了考核獎,每人月收人二千多元哪!按說該不會出什麼事啦。可沒料到工作上不出亂子,幹部家庭中卻鬧起來了。二百多名國稅幹部住在一個大院裏,找他解決問題的天天不斷。今天張的老婆挨了男人打,明天李的老婆鬧著要離婚。媽的,這當的什麼局長,簡直成了調解主任了。原認為家庭糾紛,雞毛蒜皮,可從這幾天發展的情況看,成了大事啦。特別是年輕人,有了幾個臭錢燒的要犯錯誤哪!嚴正長歎一聲,疲倦地歪躺到沙發上。
婦人趙嫻看到丈夫這副樣子,心疼得火燒火燎。她跟丈夫天南地北地轉了多年,她了解丈夫的脾氣,嘴硬心軟,麵冷心善。她今晚下了決心,寧可戴上參政的帽子,‘也要把她的主意說出來。趙嫻年輕時在村裏當過婦女主任,鄰裏糾紛,家庭打仗鬧火,都去找她調解。隨軍後,曾幫團部做過家屬工作,誰家裏有什麼困難,都願找她幫忙。她為人誠實厚道,心眼靈活,年輕的年長的都稱她趙大姐。來國稅局兩年多來,幹部家屬們都愛和她拉個知心呱。因此,每個幹部家庭的事,她知道的最多。別看當局長比不上嚴正鄉處理家務事,’可是行家裏手。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筆記本,坐在嚴正的對麵,溫和地說:“老嚴啊,局幹部們的事我本不該摻和,可我知道裏麵的根由。你這麼老發脾氣,不光解決不了問題,對你的身體也不好。今天我想參一參政……”
“什麼?”嚴正立刻劍眉高豎,眼一瞪說:“咱可有約法三章。”
“這我知道,你今天聽我說說,如果你覺得有道理,就聽,心沒道理就算我沒說還不行嗎?”嚴正二聲沒吭。趙嫻翻開筆記本遞紛嚴正說:“你先看看這個。”嚴正見上麵歪歪扭扭地記著一些稅務幹部交給家裏的工資數:2000年7月份,劉新山交給家裏工資860元;知張文剛交給家裏730元;胡華交給家裏640元;榮榮交給家裏450元;嚴正翻看看了一遍,把小本往桌子上一扔說:“你記些這個與那事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趙嫻說,“你想想,你們稅務幹部收人高,可他們開多少工資家屬們並不知道,一月交這麼幾個錢,剩下的都哪裏去了。下酒店,洗桑那,去舞廳,進賭場,群眾反映多著哪。別看你工作時間抓得那麼緊,下班後誰去管他們。錢少了沒有工作積極性,收入高了,怎麼限製他們胡花亂用?這麼多年輕人跟著你於,萬一走了邪路,怎麼對得起人家的父母老人和老婆孩子。”
婦人的這一番話,使嚴正茅塞頓開。他沒想到妻子會這麼細心,背後裏這樣關心支持著他的工作,他激動了。溫和地問:“說說你的意見吧。”
趙嫻笑笑說:“你不怕婦人參政了?”
嚴正說:“正確的意見我還是聽的。”
趙嫻說:“我先去給你熱熱飯,等你吃飽了咱再說。”
又到了國稅局開工資的這丁天。晚上,局裏召開全體幹部和幹部家屬大會。會上,先由會計老於通報了本月每個幹部的工資獎金數,又由工會主席宣布:每月的這一天作為幹部工資獎金收人公開日和家屬參政議政活動日。
家屬們立即報出丁陣長時間的掌聲。接著紀檢組長宣布:國稅局成立幹部家屬監督委員會,參與對稅務幹部工作生活全天候監督,宣布趙嫻為家屬委員會常務副主任。
大家又爆出一陣長時間的掌聲。
女人們笑了,笑得霞光燦爛。
男人們樂了,樂得滿麵紅光。
“婦人參政”的經驗上了電視。”登了報紙,在各係統推而廣之。
財道:臧副縣長的兒子要出國上大學,可難為了臧副縣長的太太遲茹。她翻箱倒櫃,把近幾年的家庭積蓄和私房錢找出來算了算,共才有八萬五千四百零三元,與出國上學所需二十萬元費用相差很遠。遲茹太太幾天來吃不好,睡不足,如何解決那十幾萬元的差額?她向臧副縣長要主意,臧副縣長也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來。遲茹就這麼個寶貝兒子,朋友已給辦妥,美國哈佛大學也來了入學通知書,不叫孩子去吧,她不忍心,去吧,錢怎麼解決?
遲茹太太是一個很出色的賢內助。她人長得漂亮,自幼聰瓢辦事利索,兩片薄嘴唇能說會道。家裏外頭,人情往來,不用臧副縣長操心,一切都由她應酬,從來沒有難住她的事。可這軋她為難了。她拍著自己的腦袋,想著近些年家中籌辦幾件大事的情況,腦子裏慢慢地閃開了縫。三年前購了新房,參加房改交款三萬多元,裝修又花了四萬多元。欠著人家的裝修款半年多沒還上,惹得人家幾次上門討要,隻有笑臉相陪。不久,臧副縣長身體有點不舒服,遲茹太太陪伴住院療養。滿縣裏大小單位的頭頭都去看望,有的拿著禮品,有的帶著紅包(禮金)。遲茹太太感動地接過後,把禮品送到了醫院小賣部,把紅包悄悄地拆死現金存到了銀行。臧副縣長一出院,遲茹太太就把欠人家的款還上了。此後,隔一段時間,‘遲茹太太也去醫院住兩天,去看她的人也不少。大都帶著紅包,扔下就走。住一次院,家裏便添置一些新家具、電器。銀行裏的存款也在不斷增長。她想這次最好是勸臧副縣長住院療養。因為這樣既無受賄的嫌疑,也無索賄的事實,完全是周瑜打黃蓋。可是近兒天因為群眾上訪的事,域副縣長忙得脫不開身,無空住院,自己又剛剛出院不久,不少人剛看過她,也不好再去住院,怎麼辦吧?她眯著眼,把頭一拍,佼好的雙眼皮一眨,自語道: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立即撥通了臧副縣長姐姐家的電話:喂,姐嗎?我是遲茹。今過午我去接爹來住幾天,不能光累你。你幫爹收拾收拾……
過午,遲茹太太帶著縣政府辦公室的奧迪轎車去把臧副縣長八十二歲的老爹從農村接到城裏。臧副縣長是獨生子,老爹一直住在他農村的姐姐家。五年前老爹得過腦血拴,到現在還兩眼呆直,左側手腳麻痹,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說話含混不清。晚上,臧副縣長回家見遲茹太太把老爹接回家,打心眼裏高興。心想:人上了幾歲年紀,脾氣也好了,知道孝順老人了。過去想叫爹來住幾天,遲茹總是這理由那理由不同意,這次也不知道是啥神扶著。臧副縣長沒細問,晚上陪爹說了會兒話,又陪著睡了宿,以盡孝道。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鍾,臧副縣長突然接到遲茹的電話,說爹病得厲害,他急忙趕回家,見老爹渾身發抖,大汗淋漓。就吩咐司機給縣人民醫院院長掛了電話。不一會兒宇救護車趕到,人們七手八腳幫臧副縣長把爹抬上救護車。就這樣,臧副縣長的爹住進了醫院,院長特為安排了單人間,遲茹太太陪床。
聽說臧副縣長的老爺子住進醫院,來看望的人就多了起來:主任、科長、秘書、局長、廠長、公司經理,凡是臧副縣長分管單位的大小頭日都來了,來者照樣紅包相慰,遲茹太太蹀躞著小腚一一熱情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