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古崢已經數日不朝,自從蚡冒寵信了伯玄,天天優伶為伍,曾據理力諫,惹得蚡冒火起,雙雙鬧了個不愉快。這歐古崢是容不得半點瑕疵的人,見一國之君,竟然被一邦伶人迷住了心竅,就如骨梗在喉。而區區一個伯玄,竟也登上了國政大殿,幹擾國事,更是心潮難平。但又顧及好友臥床,隻得忍住一口氣。
曲江岫個性孤傲,而且感情脆弱,常常愛獨憶往事,想到辛酸處,又會暗自悲哀,落下幾滴淚珠。每當想起老母孤苦,妻兒無依,免不得又傷起心來。
仆人說:“老爺,歐大人到。”
他強打精神,說:“快請。”
歐古崢一進門,就狠狠地皺起了眉頭,說:“這房中怎麼如此邋遢?仆人是如何料理的?”
仆人:“老奴一人,裏裏外外,實在不周……”
歐古崢長歎一聲:“唉……賢弟近日如何?”
曲江岫:“虧得兄長上次所奉湯藥,病體已無大礙。”
歐古崢:“賢弟不必這麼說。愚兄近日又上聚龍山采得一些草藥,待這兩付湯藥服下,病體可愈了。”
曲江岫:“小弟感謝兄長之情!”
歐古崢瞪起了雙眼,厲聲道:“賢弟怎麼會說出這等話來?既是兄弟,就是骨肉!何言一個謝字?”
曲江岫:“小弟失言。”
歐古崢哈哈大笑:“賢弟,你這個人啦,叫我怎麼說你?人前智謀超群,人後不如個娘兒們。唉!都是為兄的過失,滿以為輔佐楚君,不求榮華富貴,隻得一飯而足,豈料依然貧病交加,有誌難伸……”
曲江岫:“兄長何出此言?小弟今生足矣!”
歐古崢:“賢弟啊!為兄也已看穿當世了!待你病愈,你我辭了這屌官,送你回峽江,侍奉老母去!省得在此看人嘴臉!”
曲江岫一驚!忙道:“兄長這是……”
歐古崢揮了揮手,欲言又止。片刻後,才又說道:“賢弟,你這屋裏,沒有女人確實不行。我已送來四名女傭,兩人粗雜,兩人專伺湯藥,鋪床疊被。另有兩名男傭,專司清掃場院、修繕整舊。從今往後,你就好好養病吧!”
曲江岫一臉茫然。
蚡冒又是數日不朝。
宮庭內今日演出《雙龍記》。這是一場上古傳說故事,源自荊楚民間山歌《混元傳》。說的是黑龍、黃龍相鬥,攪亂了宇宙,洪水滔天,洪水中萬物皆滅,唯獨存下一支葫蘆順水飄流,被昊天聖母拾得,葫蘆中裂出一男一女兄妹二人,昊天聖母將他們養育成人,最後結成夫妻,傳為後世。這一幫伶人個個身懷絕技,演藝超群。兩龍惡鬥時,雷鳴電閃,龍騰虎躍,聲樂齊奏,看得人喘不過氣來。兄妹二人結為夫婦,又是柔情千鍾,綿綿切切,感人至深。加之曲調悠揚,聲色並茂,演藝逼真,場景浩大,一下子把蚡冒帶入到一個神話世界和無盡的美妙享受之中。
演出至深夜方散,接著又大排酒宴,蚡冒高度興奮,飲酒過量,眼看天色大明,反無睡意,帶著伯玄及一幫優伶,登上了內城的城頭,要欣賞清晨的涼風、丹陽的美景和荊山日出。
內城是王公貴族以及楚王宮的重要區域,不僅城池堅固,高大的城樓上還立有報警台,豎著一麵大鼓。若有事端,擊鼓為號,丹陽城的軍民便湧上城頭,保衛王宮和內城。這是楚君為保衛國家核心而設罝的防衛措施,還可應對國家萬一所發生的內亂。
蚡冒徹夜未眠,過量的酒精無時無刻不興奮著他的神經,其實他已感知麻木了。走到報警鼓前,順手拿起了鼓槌,興致勃勃地把玩。
伯玄笑道:“囯君,此鼓設在這裏何用?”
蚡冒瞇著雙眼,似昏似醒地說:“當年鄂王之亂,波及荊楚。先王設在這裏,說的是為防內外之患。”
伯玄:“那麼,這鼓定然聲震數裏了。”
蚡冒一時興來,不言不語,順手舉起鼓槌猛擊一捶,隻聽“嘭!”的一聲,猶如大海波濤,轟天裂地,眾人一驚!蚡冒見此,又連擊兩槌:“嘭!嘭——”
鼓聲一響,驚動了整個丹陽城。不一時,內城下便聚來了萬餘之眾,此時以鬥緡為三軍統帥,兼護衛都城。鬥緡匆匆趕上城來,見到國君,立即拜倒在地。口稱:“國主,末將前來護駕!”
蚡冒瞪大了雙眼,茫然問道:“護駕?寡人何時要你們前來護駕?”
鬥緡忙答:“警鼓一響,軍民皆動,定是國有大事,末將不得不前來盡職!”
蚡冒張口結舌,半晌不語。此時文武大臣齊聚城頭,發現國君身邊圍著一大群優伶,千奇百怪,形形色色,許多人戲裝未褪,濃妝豔抹,醜態百出,紛紛嗤之以鼻。蚡冒自覺尷尬,幹笑了幾聲,說:“眾位愛卿,是寡人多吃了幾杯酒,一時誤擊警鼓,驚擾各位,眾卿請回吧!”
次日早朝,蚡冒心帶愧疚,勉力上朝。參拜畢,文班中閃出大夫歐古崢。蚡冒一見,心中暗暗叫苦。
歐古崢開門見山:“昨日我主,為何擅擊警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