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3 / 3)

蚡冒忙拉住衣袖,說:“學生豈能令師失望?寡人即點兵三萬,召南為先鋒,曲江岫、歐古崢二人為軍師,不日出兵陘濕!先生以為如何?”

眾人一聽,方才換成笑臉,各自落座,一場酒宴方始。

數月後,楚人忙完秋收冬藏,著令大將軍鬥緡鎮守荊楚,蚡冒親征,出零水,借道盧、羅,直取陘濕。

江漢平原,這一片廣闊的沃野,早在兩千餘年前卻是一片水網縱橫,葦草叢生,鳥獸繁衍的莾莾荒原和沼澤濕地。這裏居住著巴、越、濮三種較大的民族。熊渠時,東出漢水,曾對這裏的文化、經濟發展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楚人帶來了農耕文明、文化理念以及社會進步的思維,促進了部分民族的整合,形成了較大的部落或以農耕為主的村落。而其中較大的種族濮人、越人,逐漸聚集於南至枝江,北達漢水,西與荊楚相鄰的廣大地域。

濮人盡管尚未形成自己的國度,但各部落仍有極強的領地意識,見楚人無故入侵,便在大酋長的號令下,很快聚集數萬之眾,抗擊楚人。蚡冒不久便陷入濮人勢力的包圍中,與濮人展開了拉鋸戰。

仗打得十分艱苦,由於河網縱橫,既要善於陸戰,更要麵對水戰。這對從大山深處出來的山民,實在是巨大的挑戰。而濮人又時聚時散,難以應對。一旦聚集,呼哨而來,打得楚軍手忙腳亂;一旦散去,無影無蹤,消失在葦叢、河網之中。楚軍連敗數陣,蚡冒十分窩火。

歐古崢獻計說:“曲江岫出生長江邊,先祖乃越人之後,與巴濮有著同一淵源,可著即訓練一支水軍,以便水戰。”

蚡冒轉憂為喜,即命伐木,造船筏,很快形成一支水戰隊,以便應對濮越。

時光飛逝,轉眼大雪飄落,楚軍仍處四麵包圍之中,無尺寸之功。冬月甲子日,濮人大酋長發起狠來,大規模反擊楚人,幾支部落同時向楚軍發起攻擊。濮人越戰越勇,楚軍盡力拚殺,依然被打得大敗,損失數十名兵將。蚡冒隻得退據一片丘岡,居高臨下,守住營盤。

濮人打了勝仗,自然十分高興。天色一黑,部落裏便燃起了熊熊的篝火,響起了牛皮鼓,無數的人圍在場地唱歌跳舞,歡慶勝利。

蚡冒火冒三丈,恨恨地說:“各位都看到了,寡人要謹慎用兵不無道理吧?以今日的局勢,能夠全身退回荊楚,已非易事了!”

召南年少,幾句話聽不過耳,便衝口而出:“國君怎麼說出這樣沒有誌氣的話來?仗還沒打出個名目來,就想退兵了……”

歐古崢忙攔住了話頭,拱身一揖,說:“國主,事由我弟兄而起,能否由在下說幾句呢?”

蚡冒稍稍平靜了一下,點了點頭。

歐古崢:“出師不利,當怪兄弟們不曾臨陣用兵之過。但楚人數十年未經戰陣,初臨大敵,失誤也在所難免。故而也不能是某一人的過失吧?”

蚡冒:“歐卿不必說這些沒用的東西,孤要的是如何破敵!”

一直沉默的曲江岫,突然插話:“如何破敵,在下已有良策了!”

蚡冒一驚!打了這麼久的仗,而且連戰連敗,沒想到軍師早有破敵之法,那又何必損兵折將?於是說:“軍師自有良策,我等又為何一敗再敗?”

曲江岫笑道:“臨陣克敵,敗他幾陣又有何仿?在下以為,還需再敗幾陣呢!”

蚡冒心中又來了火,憤然說:“依軍師之意,我等還要敗到何時?”

曲江岫不笑了,兩眼透出了閃光,說:“國主,以我楚三萬將士,平定江漢數百裏河山,迎戰數十萬巴、越、濮民,楚有必勝把握和力量嗎?”

蚡冒:“當然不能,可是你們……”

曲江岫拱了拱手,又道:“先祖熊渠時,以攻心為上,爭戰次之。為民開渠道、墾良田,拓農耕,使濮、越安居,故甚得江漢民間和。而今日之勢,濮人已長居久安,形成了強烈的領地意識,故敢於反抗任何來犯之敵。我等以兵戎相加,人家不反抗嗎?”

蚡冒:“如此說來,我們又何必出兵呢?”

曲江岫:“開疆拓土,自得用兵。但必效先祖之法,攻心為上。”

召南岔道:“老夫子,你就莫講那些道理了,先說如何解眼下之圍吧!”

曲江岫並不答言,轉身對著蚡冒比比畫畫,輕言數語,蚡冒精神大振,連聲叫好。

接連數日,楚軍總以老弱殘兵臨陣,一觸即潰。濮人自大起來,以為楚軍根本不堪一擊。原來濮人是由各部落組合,時聚時散,缺乏統一調度,勝時一湧而上,敗時各自為政。見楚人連敗,各部也散亂起來,互不統屬,各自攻擊楚軍,卻又輕敵冒進。楚軍則將戰車、精銳隱藏在一片岡丘山林中,漸漸將濮主力誘入伏擊圈內,突然出擊,以戰車為前鋒,步卒、弓箭、矛戈隨後跟進,四麵八方,排山倒海般地殺來,加之訓練有素,陣法嚴謹,猶如銅牆鐵壁,戰鼓一催,平地卷起滾滾濃煙,殺聲震地。濮人哪見過這陣勢?一時自亂陣腳,楚人奮勇殺入,為泄連敗數陣的怨氣,個個以一當十,濮人難以抵擋,人心大散。楚軍一舉全殲主力,酋長見敗勢已定,隻得降伏。蚡冒從此而取陘濕,得到了向東擴展的空間。

春回大地時,楚人凱旋。但召南因中了流矢,傷重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