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響起了中年男人的聲音——“進來”。
劉小蘭轉開門把手的時候,張東白已經完全蒙掉了。
躲在柱子後麵的張賀晨腦子裏一個問題來回作響——“我的媽呀!究竟劉小蘭是何方神聖?”
回過神來,門口的兩人已經消失在眼前。
走進辦公室,一張實木辦公桌後坐著一個中年男人,頭發花白,麵容和藹,一雙眼睛像是藏著無窮的智慧。張東白環顧校長辦公室,這裏沒有想象中的富麗堂皇,周圍的擺設都一切從簡,牆上的一幅毛筆字倒是振聾發聵,上書“天人合一”四個濃墨大字。
張東白已經在極度的混亂中開啟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求生機製。與其慌亂失措,不如破罐破摔。
“爸爸。”
劉小蘭的一聲呼喚讓張東白的求生機製瞬間癱瘓,什,什麼?這一定是一場夢。張東白猛咬了一口舌頭,痛得很。這不是夢啊。
張東白在一片眩暈中,焦點晃到了辦公桌上的校長銘牌,上麵刻著“校長
劉長空”五個金漆漢字。瞬間,劉小蘭的姓氏,每次送她回家的拘束,和眼前的劉校長,種種線索串成了一個真相——劉小蘭真是校長女兒啊!
現在,張東白大腦的狀況如同打翻了一鍋麻辣燙,有點燒壞腦的感覺。
劉校長看了一眼劉小蘭,點了點頭,最後把目光停留在張東白身上。這種打量不是那種上下打量,而是一種氣定神閑的注目。
張東白低著頭,卻感覺兩道又溫暖又寒冷的光穿過了自己內心最軟弱的部分。
“你叫張東白對嗎?”校長把目光移到桌麵上的文件。
張東白脖子仿佛架著幾百斤的重物,隻能45度斜向地板,始終抬不起頭。清了清嗓子,發出的聲音卻像被自己的膽怯過濾了一半,:“四(是)”
看著張東白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一旁的劉小蘭轉過頭,嘴角劃過輕易不能發覺的笑意。
張東白餘光準確地捕捉到了劉小蘭的微表情。心裏冒出了更多的疑問。
“你過來。”校長的聲音如同天外來客。
張東白戰戰兢兢往前踏了一步。
“再過來一點。”校長的聲音堅定而溫和。
張東白忽然覺得自己在劉小蘭麵前實在太窩囊了,於是鼓起不知道哪裏撿來的勇氣,幾個大步,一口氣走到了辦公桌前,和校長幾乎成一種對峙的姿態。
劉校長目光依然沒有離開桌麵的文件。
張東白看了一眼文件,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嚇得魂瞬間抽離身體。
“你這檔案真是精彩,你能告訴我一年級打語文老師是怎麼回事嗎?”校長翻看著張東白的檔案,把話說完後撲哧一笑。
張東白摸了摸額頭的汗,轉頭看了一眼劉小蘭,機械般地回答:“那時候,我們剛學‘烏鴉喝水’這篇文章。後來我回去做了實驗,發現壓根就不是這麼一回事,石頭放下去後水根本不會升到瓶口。於是,課堂上和老師探討,結果他刮了我一巴掌,說我擾亂課堂紀律,讓我出去。我當然不肯,我又沒錯,於是,兩人就打起來了。其實是他一直打我,後來懷恨在心還要把這件事記入檔案。”
劉小蘭在後麵撲哧笑了,自覺不合適,立馬又打住。
校長卻歎了一口氣,道:“把手拿出來。”
張東白對校長有一種越來越捉摸不透的感覺。卻同時有一種不容拒絕的被馴服感,於是本能地把手伸了過去
劉校長握著張東白的手,表情變化非常莫測,先是嚴肅,拇指壓了幾下指骨後,整張臉的皺紋彙聚成了一種誇張的驚訝。
半晌過後,校長看了一眼劉小蘭。小蘭咬著嘴唇走上前。
校長放開張東白的手,表情恢複了平靜,緩緩說道:“小蘭是我的女兒,這件事情希望你可以保密。昨晚,我看到你們在一起,於是告訴小蘭今天不要理你,理由我沒有和她說,她一直很聽我的話,也沒問為什麼。我告訴她,如果你一直纏著她,就帶你來這裏。所以你不要怪小蘭對你的冷漠。”
張東白想說什麼,又止住了。
校長接著說:“有很多事情你們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讓你們現在知道。我隻問一個問題:你喜歡小蘭嗎?”
張東白心裏響起了無數的答案,“廢話,當然喜歡了”,“從第一眼見到她就喜歡了”,“喜歡喜歡,很喜歡”······
然而說出口的,卻是這一句——“我不知道。”
剛說完,張東白想給自己一巴火雲掌,果然嘴巴和大腦是不連在一起的。究竟自己在說什麼,明明就很喜歡,為什麼在關鍵時候就是不敢麵對自己,麵對阻攔自己的一切。
等張東白回過神來,小蘭已經掩麵衝了出去。
張東白站著沒動,心在一瞬間卻化成了一灘血水。
氣氛變成有點尷尬,可是作為一校之長,一家之主,眼前的中年男人還是很好地化解了這個難堪的局麵。
劉校長站了起來,拍拍張東白:“小夥子,作為校長,我應該給你一個處分。但是作為一個爸爸,我希望給你一個機會。我知道你喜歡小蘭,隻不過你還沒勇敢到直麵自己的感情。我不是一個保守的人,但是希望你能夠體恤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特別是對小蘭,她·······”
校長打住了,沒說下去。
張東白早已模糊了眼睛,聽到這裏,抬起了頭,眼裏冒出了強烈的問號。
校長搖搖頭:“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時機成熟我會讓你知道的。”
張東白倔強地回應:“不,現在我就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