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禮肅穆,沉痛。瓦兒從頭痛欲裂中清醒,聞到冷冽的空氣,逐漸憶起銀翟說的那句話。他說……她有了身孕?老天爺,這就是你的安排麼?分不清喜悲,淚水沾濕臉龐。
銀翟要處理太多事,不能時刻守在瓦兒身邊,但他早派人將住南音寺的筱水接回,請她好好照顧瓦兒。宮女們寸步不離,緊緊守侯,一見瓦兒醒來,立刻欣喜呼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瓦兒緊抓住絲被,差點從塌上跌落下來。連忙穩住自己,小手下意識地撫在自己小腹之上。剛剛那一刹那,她突然再無疑慮,她決定——好好活著,為了這個孩子,為了她與冀哥哥的孩子,她要好好活下去!
嘴角露出一抹堅強笑意,淚流滿麵地強撐著奪門而出。
德明殿,瓦兒牙根緊咬,眷戀的眼一次又一次凝視著玉棺裏的人,可惜,她縱然怎麼呼喊,看他,他都不會再回應一眼……而她最想告訴他的隻有一句——“以後,我與孩子一起守護你……”
銀翟深幽的黑眸鎖住他,俊容上閃過欣慰,側頭注視玉棺中的兄弟,默默道:冀……你可以放心了!瓦兒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堅強,她再也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能讓她好好活下去的人從來都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大王……”肅穆中,一個嬌柔而悲痛的女聲,顫聲哭著入殿。眾人先是一驚,待看清來人後,不再阻止,悲哀之色籠罩整個王宮。
浦月容不敢相信,她真不敢相信,不過幾個月,她甚至還沒有離開南詔境地,他們竟已天人永隔。“大王……”她哭倒在靈前,盡情宣泄淚水,盡管玉棺裏的男人從未愛過她,盡管她曾經那樣恨過他,怨過他,但是當聽聞銀暝冷君駕崩的那刻,天旋地轉,風雲變色,痛苦瞬間將她狠狠擊倒。
她看清楚了,想明白了,她浦月容是這樣愛他,愛了十幾年,愛得孤獨寂寞,愛得憤恨絕望,然而終其一生,她絕不可能忘記他……
喪禮第七天,玉棺要被送進王宮後山的陵墓內。
石階冰冷,玉棺在侍衛的護送下,一步一步,緩慢地穩穩前行。瓦兒一身素白,黑發在風中飛揚,瘦小的身子看起來像一縷隨時會消失的清風,筱水扶著她,生怕她不支倒下。銀翟麵無表情,黑眸裏凝結了暖陽不破的沉痛,他不時擔憂地看向瓦兒,緊抿的唇角在灰暗天色下堅毅無比。他知道,這樣的她就算堅持要最後一口氣,都不會輕易倒下。
落葉隨風旋轉飄落,浦月容的臉色與素衣一樣蒼白,在零兒的攙扶下沉靜地走過每一步。後麵是長長的隊伍,整個山林小路上蜿蜒著一片素白。
巍峨的陵墓靠山而立,如宮殿一樣富有氣勢,沉重的墓門慢慢打開,裏麵走出四名守陵侍衛,玉棺被小心接過。百官齊呼,縞素跪叩,哀聲一片。石階深處,瓦兒晃了晃身子,輕輕掙脫宮女的攙扶,目光隻落在玉棺上。銀翟暗眸一抬,上前扶住她的手,將她輕輕一帶,與她共同立在陵墓最高處的台階上,然後緩緩跪下。
沒人留意,剛從邊關得到消息,匆匆趕回的夏安然正在隊伍的末端,傷心欲絕地匍匐在冰冷的石階上,無力起身……
陰霾遮住了炫目明光,陵墓高大雄偉,人間天闕,俯瞰人生的命運悲歡。銀氏山河,百年歲月,眾臣嗚聲蕩徹山林,回旋在枯木叢林之中,久久不散。
天邊暗光,烏雲籠罩寰宇,千裏無輝。
喪禮畢,七七四十九日後,銀翟登基即位,成為新一代銀暝國君。瓦兒被封為“聖妃”娘娘,夏安然帶著滿身哀戚沉痛回去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