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喏抿唇,多少明白她的心思,“他會幫我們麼?”
“美人落難,豈能袖手旁觀?他若那般沒有俠骨正義,又怎值得我楚顏冒險追尋?何況曾聽哥哥誇讚,他的確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等你見到他便知道了。”
寬大氣派的宅子,幾進幾出格局嚴謹的大院,院裏曲折的小道旁掛著一串串朱紅的薄紗燈,滿院的景致也甚是怡人。在假山石橋和回廊間繞來繞去,領路人終於在一座雅致的水榭前停下。瓦兒和楚顏並不知道,慕千尋之所以願意見她們,不是因為任何交情,而是因為玄妙而精準的一卦。
“兩位姑娘先在這裏稍坐片刻,先生一會出來接待。”一十來歲布衫童子端茶走出,他目光靈活,朝她們打量上幾眼,奉上茶後才退下。
楚顏與瓦兒對看一眼,坐在庭中的石桌前,不動聲色地細細觀察著整座園子。前方水榭內間垂了重重的簾幕,看不到裏麵,外間正中放著一隻半人高的黃銅四角香爐,若有若無的香霧嫋嫋飄到了門外,那味道極清極雅,溫潤的縈繞在鼻尖,整個人就舒泰沉靜了不少。
世間處處有巧合,瓦兒更加不知道,她千辛萬苦要找的須烏子此時正坐在水榭隱秘的內間裏。須烏子白須飄然,端坐在四方的梨花木桌前,桌上一對陰陽對開的卦,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卦上,良久發出深長一歎。
慕千尋一襲白衣,身姿凜然,眉宇間散發出俊逸出塵的氣息。他微微頜首:“師兄,那位姑娘是為尋你而來。”
須烏子雙目微合,緩緩道:“尋我無用。她所求之事二十五年前就已注定,如今一切隻憑天意,我也無能為力。”
慕千尋墨眉微蹙:“莫非她是為冷君而來?”
須烏子點頭:“你想必也有算到……冷君正受詛咒侵襲,毒根頗深,生命垂危。兩年多前因緣際會我有將返命水親自交於他,希望能助他克製咒氣,如今他二十五歲大限已到,就算因此咒發而亡,你我也無計可施。”
慕千尋道:“同是中咒之人的鮮血,不是可以解此血咒麼?”
須烏子麵色一緊,撂須道:“閣貝羅當年請我施咒,正是考慮到這點。冷君、暴君、邪君三人同時中咒,他們無法自救,卻更加不可能犧牲自己去互救,所以此法有等於無。我下咒造孽,多年來心生悔意,可是……為報答閣貝羅,我必須堅持最後一句承諾。”
“師兄還答應過閣貝羅什麼承諾?”
“絕不會將以血解咒之法透露出去。”
慕千尋垂下眼簾,俊美的麵容看不清神情,隻聽他聲音淡雅飄忽:“就算大家知道以血解咒之法,三個君王也不可能舍己救人。這般看來,冷君大約大去之期不遠了。”
須烏子沉聲低歎:“我說過,冷君的生死由天不由我。閣昱讓你找我進宮,定然為了八月星回節一事。正好,詔王聚會鬆明樓,我可借機探算暴君與邪君同樣中咒,卻遲遲未發作,而冷君……能否出現,隻看他的造化了。”
“那麼,師兄要去看看水榭外等待的姑娘麼?”慕千尋嘴角隱有一絲溫柔笑意,眸光卻平靜無波。
“恩,小姑娘一片誠心救人,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須烏子兩指夾住桌上玉卦,放入袖中,突然想到什麼轉首道,“千尋,關於北詔公主,你與她緣分不淺,該珍惜時要惜之。”
楚顏公主?慕千尋黑眸一閃,瞬間恢複冷靜深沉,他不以為意地優雅含笑:“多謝師兄提醒,千尋心中已有值得珍惜的女子,千尋自會惜之。”眼前浮過一絕色容顏,“曲詠唱”三個字自見第一眼便刻入心底,他是個專一執著的男子,既然心有所屬,隻能歎與楚顏公主緣淺情薄了。
楚顏見到臨風卓立的慕千尋時,興奮得紅了臉,美目亮晶晶地閃動。她性子伶俐直爽,不到片刻便將前來目的托盤而出,瓦兒清秀的臉龐被重重陰影覆蓋,除了急切點頭早已淚光盈眶。慕千尋笑得溫柔,以溫潤好聽的聲音安撫著她焚灼不安的心:“瓦兒姑娘不必焦急,先安心在此住下,千尋定會幫助姑娘。”瓦兒感激地施禮,“多謝先生。”說完,悄悄眨去眼中不聽話的淚珠。她就是這樣,每遇到事情總難以控製閃出淚水,而每經曆一次,她的心便更堅定一分。
雲姨,你千萬不能有事……瓦兒重新抬起晶亮的眼睛,袖口下的手指不知不覺緊攥成拳,顯示出絕不屈服的力量。慕千尋黑眸不動聲色掃過楚顏如花的麵容,又落在瓦兒臉上:“瓦兒姑娘,有個人想見你。”
瓦兒驚訝地睜眼:“誰?”
“一個你想見的人。”他回答的聲音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惋惜。水榭隔簾一掀,布衫男童重新走出,恭敬地施了個禮,道:“姑娘,師傅這邊有請。”
慕千尋對上楚顏疑惑的目光,薄唇彎出一淡淡笑容,被這難得的笑容一驚,楚顏頓時綻開如花笑魘,喜上心頭。瓦兒更加疑惑,無奈水榭裏間被簾子完全隔開,看不到裏麵的人,她回頭朝楚顏點點頭,跟著男童朝水榭內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