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兒如旋風般衝出門外,藍楓雲好不容易平息氣喘,烙上淡淡歲月痕跡的臉龐如月光般美麗重生,她翻身跪在塌上,雙手緊緊合十,叩上一首:“祈求老天,告訴我這一切不是巧合,也不是我猜想錯了……而是老天爺你真的開眼,同樣流著紅家血脈的靜兒小姐尚在人間……”她又連叩幾下,傷口的血水浸濕紗布,她激動欣喜的淚水灑在被褥之上。

瓦兒從清冷街道中帶著大夫返回時,寂靜的客棧後院鴉雀無聲。空氣中漂浮著詭異,大夫敏感地皺皺鼻子,幾乎不敢上前,他分明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房門大開,瓦兒驚恐地發現塌上無人,藍楓雲不見蹤影。

“雲姨……”悲裂呼聲劃破後院長空,樹梢燈籠晃蕩了幾下,在黑暗中恍惚搖擺。瓦兒推開大夫,四處尋找,一黑影迎麵奔來,她險些被撞倒,黑影一見她立刻稟告,聲音虛弱:“小姐……雅院遭人偷襲,兄弟們都被殺了……”

血液衝上頭頂,瓦兒瞬間想到傍晚的追殺,雙眼發紅問道:“是誰?誰在偷襲?”

“偷襲者是個女子……武功極高,若非我們老大保護楚姑娘尋人去了,那女子也不可能殺得了我們……”黑影正是楚顏雇傭的護衛,他也受了重傷,說了幾句話氣虛不已。

方旋——除了她,瓦兒不做第二人想。想不到她追殺至此,一直在暗處伺機而動,看來她真是一心想殺了自己。

“雲姨!你絕對不能有事……”瓦兒一心念著藍楓雲,示意大夫為該護衛診治後,沒再多看一眼,匆匆朝布滿血腥味的後門跑去。

藍楓雲施展輕功,一路將方旋帶到偏遠高處才停下來。她有傷在身,本不該如此力敵,但為保護瓦兒別無選擇,惟有將方旋帶離得越遠越好。方旋的目標原本隻是瓦兒,但今夜的藍楓雲著實惹惱了她,先是引來那群護衛圍剿她,又以翟為題直麵刺激,還使詐讓她臂上受了一劍。冷傲如冰的方旋怎能不惱?她奮力窮追不舍,誓要先殺藍楓雲再回頭解決不懂武功的瓦兒。

月亮在高高的雲層見半隱半現,高處樹影重重,隻有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

殺機在她們每一招交接的劍光中迸現,暗中時而傳出一聲嬌喝,片刻之後,隨著一聲慘呼,一抹纖長身影如蝶般墜落山林峽穀。

寂靜山坡上,獨立一抹清影,孤獨傲然如冰霜。她以指尖抹去劍尖的血滴,反手收劍回鞘,輕睨一眼深不見底的峽穀深處,慢慢走出叢林。月光完全隱在雲層背後,她的腳步又輕又慢,濡濕的深紅色血液從她雪白的衣角滴落。

一滴一滴,草木微微晃動,她走過的每一步越來越沉重,空氣裏,遍布著夜色死亡的痕跡。

瓦兒在客棧附近都未找到藍楓雲蹤跡,更加忐忑不安,隱約感知這回真出事了。楚顏回到客棧已是次日清晨,一聽說情況便抱著瓦兒,後悔自己不該帶走高手護衛讓壞人有機可趁。

瓦兒最焦急的是雲姨下落不明,想起方旋冷酷的表情,心口被揪緊得難以呼吸。

“顏兒,雲姨若有什麼不測,我……”自小被藍楓雲照顧長大,兩人親如母女,她實在難以接受眼前的狀況。楚顏一對細致的秀眉攏得死緊,跺腳道:“都怪我不好,想見的人沒見到,反而沒照顧好你們。”瓦兒淚眼汪汪:“顏兒不必自責,跟你沒關係,反倒是我們連累了那些無辜的護衛。幸好你昨夜不在,否則說不定連你都要被牽連。”

“不說這些了,我立刻派人去找雲姨下落。”楚顏曾經多次獨自出宮,對如何自保早有一套,她拉緊瓦兒的手叮囑起來,“瓦兒,在找到雲姨之前,你就跟我一起,我們不要分散,互相有個照應。”瓦兒難掩憂心:“對方沒殺了我,隻怕不會善罷甘休。她武功極高,就算再多幾個護衛也不一定能對付得了她,顏兒,你還是……”

“我有辦法了!”楚顏美目一轉,小巧的唇瓣彎了起來,“他絕對可以保護我們,而且這回不愁沒有理由光明正大去找他了。”

楚顏所謂的辦法便是去找一個人——慕千尋。

說起此人,在四詔君王眼中無疑是塊瑰寶,年輕俊雅,氣度雍容,最大的資本是他的博學才氣,通曉天文,熟悉軍事,甚至精通音律,武功修為亦不在話下,可謂全才。兩年前為蒙舍國閣王納入羽翼,為朝中重用,被尊為“先生”,如此人才,一直為其他三君所渴慕。楚顏曾在北詔王宮中因緣巧合對他驚鴻一瞥,從此芳心暗許,眼中再容不下其他男子,以致自己已過雙十年華仍不願遵從兄長之命,許配良緣。可惜,慕千尋為人淡然冷漠,對楚顏的滿懷情思毫不知情,即便後來幾次“偶遇”中察覺小女子心思,仍不予理會,依舊我行我素。

“找誰?”瓦兒不禁好奇。楚顏目光瀲灩,俏臉微紅,“他叫慕千尋。我數度瞞著哥哥偷偷出宮,隻為找他,唉!”

“作什麼歎息?你昨天晚上不是已有他的消息了麼?”

“恩。我每次製造機會偶遇,隻為能與他多相處片刻,殊知他根本不多瞧我一眼。”楚顏紅唇一撇,咬牙道,“難道我楚顏真長得那麼不入人眼麼?還是他慕千尋眼光比哥哥還高?總之,我既看上了他便不會輕易放棄,非要讓他喜歡上我不可。昨夜打聽到他在茶溪鎮落腳之處,一會我們便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