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舒服怎麼剛才不告訴我呢?”
“剛才哄你也來不及,還記得自己舒服不舒服嗎?”
“你說得我好自私啊。”杉菜白了道明寺一眼,雙眉又曲成兩彎新月,撫拍道明寺一下,說:“工作了一整天也很累了吧,先靠著沙發眯一下,我去做點好消化的。”說罷,走到廚房,抽起圍巾往腰上一搭,當天趕製道明寺頭包大人質感餅幹的毛躁小姑娘又回來了。
廚房陸續傳出砰砰嘭嘭的聲音,杉菜舞得滿頭大汗。其實蛋糕店廚房不大,焗爐又隻有一個,應該弄不出甚麼花樣,可杉菜就好像如臨大敵一樣,拿起麵粉棒又忘了麵粉;揑著奶油又打錯了雞蛋。搞得她嘩嘩鬼叫,在外頭的人,怎能好睡?
此時的道明寺正撓手背靠廚房門,一時偷瞄杉菜幾下,一時又閉起雙眼靜靜“享受”杉菜鬼叫的聲音。再吵耳的叫聲,此刻也成為了一種樂趣。的確,可以這樣靠著門靜候心愛的人為自己做一頓好菜的機會不多,應該說,從沒有試過。有時在辦公區聽到同事說要趕著回家陪老婆煮飯,看見他們期待甜笑的樣子,心裏劄劄地不好受。好像這樣平凡不過的家庭生活,再多的光采也交換不到。看著忙得五竅生煙的杉菜,他好想看到另一個人,一個永遠不會為道明家這樣忙著的人。一個永遠高貴、優雅,任何時候都不會手忙腳亂的人……
“道明寺,你怎麼站在這呢?”彷如沉睡在羊水之中,一時讓人看穿縮在母體內的小娃,咀裏還冒著兩三個小水泡。道明寺被杉菜一問,驀地驚醒。
“你看你流汗啦。”道明寺細細擦著杉菜額前的汗花。
“甚麼?”
“杉菜,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流汗的樣子,是很好看的。”一頓“晚飯”,不消半個鍾就搞定,皆因廚子手腳不巧,做來做去,就隻有餅幹和幾個牛角包。
“這是小麥消化餅,吃了胃應該舒服點;這個牛角包就好像油了一點……”滿心歡喜以為可以做一頓令道明寺叫好的菜,結果,菜梗也沒有一條。杉菜對著道明寺咬咬舌頭,有點難為情。
“沒所謂呀,這我都愛吃。”道明寺揉揉杉菜腦殼,享受著出爐點心的氣味:“比家裏廚子做的更香。”
“再香的還在後頭吶。”杉菜轉身泡茶去,邊倒熱水邊跟道明寺說:“是薄荷甘菊茶,對胃部不適很好的,待會你試一試。”
“花~茶~”道明寺未見其茶先見其苦:“我不喜歡花茶,感覺太虛無飄緲囉。”
“你說甚麼啦?”杉菜回頭斜道明寺一眼:“這茶比較清淡,喝下去很舒服啦,加了蜜糖,味道更好。呀,你要多少蜜糖?甜一點還是淡一點?”
“甜的,最甜的那種。”道明寺手肘撐著桌麵,腦袋擱在十指交叉的手背上,雙眼越過燭光直往杉菜背影透去。
“嚄!又說不愛喝花茶啊。”杉菜回頭往道明寺一睃,兩眉又是一彎新月。狹小的空間,無邊的笑意。一頓沒菜晚餐,在嚴寒中燃燒溫暖。
有時候竟不知道甚麼叫平淡,一杯普通不過的花茶,可能會喝出整個世界。最無聊的對話,可能是救心的良藥。你眼看我眼的空間,可能比一切激情來得更棒。弦月淡淡的流光,可能比朝陽更令人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