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朋友周穎南(2 / 2)

記得一九八八年春,上海豫園東園落成,這裏原是明代古跡,荒廢已久,經同濟大學教授、古建築專家陳從周兄營建施工,古意出新,為海上新添勝景。其年正逢穎南兄花甲初周、從周兄古稀初度,海上同仁在穎南兄提供經濟讚助的情況下,在得月樓作文酒雅會,祝豫園東園落成,兼為他二人稱觴祝嘏。海上同仁、文化藝術前輩,均欣然應邀前來參加。如汪道涵、蘇步青、朱屺瞻、俞振飛、顧廷龍、周碧初……各方麵的代表人物、老前輩、老壽星都出席了這次雅集,可謂一時之盛。但這不是公家請客,而是他自己在上海私人舉辦的。如從國籍上說,也是中、新兩國朋友一次小小的文化交流。其後在他的熱心讚助下,直到今年已經舉辦了五次。每次都記錄了珍貴友誼——人生在世,眾多樂事中,文化藝術的友誼之樂,不是最令人怡然歡暢、眷眷常思嗎?

作為企業家的周穎南及文化人、文學藝術家的周穎南,我更愛第二點的穎南,感到他的確是中華傳統文化藝術的可人老手,而不是魯迅先生告誡人們所說的那種“空頭文學家”。他經常來信,隻看他的那些信,用陳子奮白描花卉印的自用信箋,“穎南歡喜”滿白章的位置和款式,信中明快至極,時而又有幽默語句的內容,信筆揮灑,率真而又嚴整,渾然一體,雖習慣橫寫,但表現的卻是傳統文化的芬芳。這不隻是有錢無錢的經濟實力問題。沒有中華傳統文化藝術長期熏陶的功底和才思,又何能懂得用這樣的紙,蓋這樣的章,寫這樣的信呢?可惜的是:“古調雖可愛,今人多不彈。”又有幾人能懂得欣賞他每一封信呢?因此在某種程度上講:穎南也難免有寂寞之感了。一九九一年夏天,在獅城他染整廠董事長的辦公室中,桌架上全是書,我忽然注意到一套孤桐老人的《柳文指要》,他一邊處理公事一邊忽然意味深長地說:“你看——這裏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無可奈何之情,溢於言表。這種感慨,我是深深理解的。穎南兄子女俊秀,家庭幸福,事業順手,資產雄厚……但他還會喟然感歎,這就是中華傳統文化藝術性靈愛好的一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