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他在《安德魯斯女子》中這樣表達:“應該順從於朋友的意願與其交往,逆耳的忠言往往換來的隻是對方的嫉恨。”我的這位朋友叫泰倫提魯斯,他的觀點固然值得商榷,但他同樣也不讚成我在處理矛盾時所采取的態度,他認為那是不現實的。然而如果好意相勸不但得不到對方的理解反而帶來對方的仇恨的話,那順從地跟隨對方也隻會達到縱容朋友的不良後果。也許是由於規勸者的方法不當才遭來朋友的敵視,但是即便規勸者有錯,他的錯也及不上敵視他的一方。因此在勸告別人的時候,我們應盡量循循善誘地加以引導,語氣一定要婉轉順耳,因為逆耳的言語隻會增加被勸導一方的反感情緒。
當然,假如與朋友的矛盾隻是一些小過節,那順從也是可以允許的,但一定要把握尺度,決不能順從到奉承的程度。一些人喜歡往來於交際的場合,這樣人為了贏得高官的歡心不惜拿犧牲自己的人格作為交換,唯唯諾諾、阿諛奉承。這樣的行為可能會把那些位居高職的人推上暴君的坐椅,他自己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加圖就曾經形象地抨擊了這類人士,他說:“奉承者的嘴裏從來吐不出真話,而敵人的話往往是真確的,因此奉承者比敵人更為可怕。”殘暴的君王與朋友有天壤之別,我們與他們的交往也就大不相同。當你把心掏出來給朋友看的時候,你的朋友卻毫無反應,那這個人也根本稱不上什麼朋友了。然而現實生活中就是這麼怪異:人們往往傾向於痛恨完全沒有必要去痛恨的事物,而對於自己犯下的錯誤卻置之不理。這也就是為什麼規勸者會遭到被勸者嫉恨的緣由了。
規勸者若是發自誠心而又勸之以禮,被勸者若是虛心聽取而又授之以情,那麼雙方的友誼不僅不會被汙染,反而會愈加深厚。奉承者為了取悅於對方隻會一味扭曲事實,與這種人的交往根本稱不上真正的友誼。自然、純潔與高尚才是友誼的真諦,如果友誼的真諦中混進了太多低劣的雜質,那麼這股友誼的鏈條也就麵臨著被摧毀的危險。
生性軟弱的人往往像風中的樹枝一樣毫無立場地東倒西歪,正像我的好友特倫斯所講:“別人說一,他不敢說二。”我們不會與這類人士產生友誼,但的確有許多這樣的人生活在我們的周圍。他們雖然生來懦弱,但他們卻有辦法讓自己爬到較高的權位上,或者是獲得更多的金錢,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掩蓋自己軟弱的本性。我們應該謹慎地、善於觀察地與周圍的人交往,因為奉承者往往就潛藏在他們之中。如果我們的警惕性稍微降低,被他們鑽了空子,那受傷害的一定是我們自己。這與鑒別物品的真偽是一個道理。就好像參加遊行集會一樣,即使參加者的層次參差不齊,但隻要我們加以留心,立即就能辨別出演講者的善惡用心。
蓋烏斯·帕皮利為了能夠讓護民官連任的法案通過,他便在集會上用諂媚的話語對民眾進行遊說,結局當然是慘淡的。我對這種做法就十分反感。西皮阿在現場的講演卻與蓋烏斯截然相反,他的演說是激動人心的。他的確是一位廉潔正直的官員,深受人民喜愛。我想在這裏提一件事情,也是關於我自己的事情:記得蓋烏斯曾經也提出過一個關於“祭司團選舉”的草案,因為這個草案讓人民來掌管祭司團,所以是很受民眾青睞的。那還是在魯修斯·曼西努斯與西皮阿的弟弟昆圖斯·克拉蘇斯當執政官的時候,而我隻是個司法官。盡管草案受歡迎,但我還是保守地看待它,由於我的觀點客觀理性,所以這個草案最終沒能被認同而以失敗告終。
台麵上的東西不一定就是真實的,而人們也向來傾向於肯定真實的事物。假如沒有真誠,友誼也將不複存在。人們在生活中所持的態度是否真摯誠懇,這對於友誼的存活空間是至關重要的。如果朋友間不能以真心往來,那就沒有事情可以信賴了。奉承對於友誼的傷害是顯然的,然而它所傷害的也隻是愛聽虛話的人,這樣的人最善於奉承的就是自己了。一個人隻有自尊自愛才能擁有美德,因為自重的人最能認識自己的優缺點。但這裏所講的美德並不是最純淨的,因為最為純潔自然的美德隻能存在於我們的理想與追求之中。具有美德品性的人是非常稀少的,完美的人更是不可求,更多的人是希望被他人奉承為擁有美德,這樣的人始終不能正確地認識自我,他們時常以別人的奉承為樂。這樣一來,奉承者與被奉承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難道他們之間的相處之道也可以稱之為友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