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知道,從我醒過來之後我就是這樣了。”林夢璿有些不耐地說,“醫生說我失去了一個多月的記憶,我也覺得很奇怪,我難道真的昏迷了一個多月?”
楊昱深吸了口氣,表情嚴肅地說道:“一個多月,那正是我和你分開的時間。莫非……”
林夢璿有些意外的看著他,很快說道:“我隻記得眼前一道刺眼的光,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房裏,忘記了很多事,包括你出國留學。”
楊昱朝著她安慰的笑了笑,起身從櫃子中拿出了一個紫色的玻璃杯,往裏麵倒了些水放在她的麵前,“還記得我們一起時最喜歡玩的遊戲麼?”
“當然,是拚圖。”林夢璿思索了一會兒,語調痛苦地指著他背後說,“好像那副就是我和你一起完成的。我很清楚的記得那副拚圖圖案,但是我看不清你的臉!”
那是一幅型的風景畫,色彩過渡並不明顯,尺寸也都不小,每一幅畫至少需要三千塊以上的拚圖,難度係數非常高。她隻看了一眼就想起了這是她和他花了正正三天時間才拚好的。
楊昱的視線越過她的頭頂定格在中央最大的那副拚圖上,“拚圖這種遊戲本身就帶有深層次的潛意識導向,你想象著將那些被完全打散的零星碎片按照色調分類整理,然後不斷調試拚湊,一次又一次尋找最貼切的咬合部位,還原圖像原本的真實。”
林夢璿抬頭看了楊昱一眼,她低聲打斷了他的話:“我最近可能是因為車禍過後有些壓力,開始做一些不知所謂的夢,這東西困擾了我很久,甚至已經開始影響到了我的正常生活。”
“可以告訴我夢境裏麵大致的內容嗎?”楊昱低垂的眼瞼遮住了視線,掩蓋著此時心中的驚濤駭浪:“是關於你自己的還是別的什麼人或者事物的?”
林夢璿搖了搖頭,微紅著臉小聲說道:“沒什麼特定的情節,也分辨不出是在哪裏,而且還有些荒誕,但是每次都會看到重複的片段,還有一個永遠都看不清臉的感覺很熟悉的男人。”
“重複的片段,看不清臉的男人。”楊昱修長的手指在白瓷杯的杯身上來回輕輕劃著,仿佛有些心不在焉,他繼續柔和地說:“有些事情可能是被你不經意或是刻意的遺忘掉了,但其實你不是真的‘忘記’了,你隻是一時之間找不到而已。換句話說某件事或某個人確確實實在你的生活中存在過,它們都被你身體裏的自保機能存在了大腦的某個角落裏,確切的說就是被‘保存’在了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就像是那些因為海難而沉沒在深海底部船的殘骸所掩埋下的黃金和珠寶,或許隻需要一點小小的暗示和勇氣,就會浮出水麵重見天日。簡而言之,忘卻的那些記憶就像這幅拚圖一樣,每個碎片都代表著一段回憶,當你完成整幅拚圖的時候,你的記憶就會清晰而完整地呈現在你的眼前。”
“你的意思是說我失去的那段記憶可能是被人為的抹殺掉了?”林夢璿很快就從楊昱那一大堆囉嗦的話語裏挑出了最重要的信息,“也就是說我車禍之後忘記了某些東西,所有的噩夢其實是我潛意識裏一直在試圖尋找那份被我遺忘了的模糊記憶麼?我每天晚上睡得都不安慰,醒過來的時候也感覺身體極為疲憊……”她微微皺眉,然後陷入了沉思之中。
之前那些疲倦恐懼的淩晨,她醒來的時候隻覺得頭痛欲裂,她一直以為是起猛了的緣故,故意忽視了那一瞬間自眼前掠過的什麼東西。那個一直在她耳邊呢喃的人是誰呢,到底遺忘了些什麼故事!她的頭又變得好疼,胸口也開始憋悶……
“不要再勉強自己了。”楊昱低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慢慢撫平了林夢璿胸口的悸動與憋悶,頭仿佛也不再絞著痛了,她緩緩地放鬆了身體,手掌已經被指甲紮出的血痕。
楊昱遞給她一張餐巾紙,林夢璿冰冷而顫抖的手接過餐巾拿起來擦了擦額頭上滲出來的汗水,楊昱站起身端起桌子上那杯已經變冷的水走進了水房重新換上了一杯熱的,又走到她的身邊將水杯擱在她的手裏輕柔地說:“如果你認為必要的話,我會和你一起找尋答案。”
“當然。”林夢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瞬間又恢複剛來時的波瀾不驚,“誰讓咱們是發小呢。”
“如果想要找到真正的答案,我們還需要更多的線索,但是到目前為止我所得到的信息並不足以解開第一個遊戲的關卡。索性通關沒有時間限製我們不需要太過著急,線索可以一點一點的收集,你那模糊的夢境或許這是其中的關鍵所在,我希望你能絕對信任我。”
“你什麼意思?是說我對你有所保留和隱瞞嗎?”林夢璿的臉上浮現了一種很假的微笑。
“咱們倆可以說一起光著屁股長大的,你什麼德行我比誰都清楚。”楊昱淺笑著說。
“可是有些事情我很難啟齒。”林夢璿憂愁的臉像是一隻剛從地裏摘下的苦瓜,“你能不能先跟我說你和我分開之前發生了什麼?也許有助於我想起一些事情。”
楊昱有些驚訝地看著她深不見底的眼眸,然後淡淡笑了:“好,不過現在時間不早了,是不是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考慮其他的?畢竟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林夢璿從椅子上站起來幽然輕聲道:“這種說話的口氣,我現在就可以肯定那個人不是你。”
瞥了麵色大變的楊昱一眼,她繼續淡淡說道:“我記得你的嘴特刁。有什麼好去處?”
楊昱的嘴角彎出的弧度更無奈了一些,他歎了口氣,迅速收拾了一下辦公桌上的資料,說道:“先去前麵明月夜咖啡館喝杯咖啡,他家的摩卡好喝得沒話說。然後咱們還是老規矩,你掏菜錢我做飯。”說完,他拿起一旁的外套和林夢璿一起走向大門。
“這規矩我還記著。”林夢璿站在門口望著他笑道:“你最拿手的菜是淮揚菜,創新的鬆鼠桂魚簡直是天下第一。你那會兒不是說民以食為天所以要開一個私家菜館嗎?你還說你要是開餐館生意肯定特別的紅火。對了,你怎麼開起心理診所來了?”
楊昱被她說得一愣,隨後大笑了起來。他用輕柔語調說道:“職業和興趣不一樣,我現在想要幫助更多的人解開心結,也算是為了自己和某人積些陰德。”
他很自然的伸出手,想要像往日那樣牽著她的手。
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眸給林夢璿一種微妙的錯覺,兩人肌膚相觸,她的心底驀然侵襲來一股莫名的衝動,沒來由的突然全身僵硬脫口而出道:“放開我!”
話音方落,錯愕的表情同時出現在了她和楊昱的臉上。
見楊昱的表情有些微妙,林夢璿為了緩解尷尬咳嗽了兩聲,說道:“不是說去明月夜嗎,前頭帶路吧。他家的摩卡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好喝嗎?”
楊昱立刻從善如流講著明月夜的故事,兩個人說說笑笑向著咖啡館走去。
診所的大門隨著風鈴的響動靜靜關上,林夢璿回頭望了一眼漸行漸遠的診所,隱隱有亮光從她的眼角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