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安靜地聽著,輕聲道:“我對尋愛沒有野心,對您的女兒也沒有。”
顧雲清緊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看穿,片刻之後緩聲說道:“我素知你向來心思縝密,所想的一切都是為了集團的利益。隻夢璿太過年輕又單純,而你在集團裏又是舉足輕重的……”
“您的顧慮我明白,但是有些事情強求不得。”楊逸的嘴角微微上揚成一個冰冷的弧度,眼中卻閃爍著複雜的神色:“譬如說一個一出生就被罵作野種、討債催命掃把星的孩子會不會給您恕罪的機會,盡管不愛一個人並不是您的錯。”他看著顧雲清的眼神變得愈加冰冷,“在名為愛情的戰役裏是沒有公平可言的,先淪陷的那個丟盔棄甲,在認為是美好的愛情裏死無全屍。殊不知所謂的愛情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就像陽光下吹起的五彩泡沫,隻要風輕輕一吹就會消散得無影無蹤。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可能再有彌補的機會。”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顧雲清冷笑一聲,“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也就不和你在繞圈子裏,你費那麼多功夫到底想要什麼?尋愛集團的股權還是我瑞士銀行的鑰匙?”
楊逸輕歎一聲說道:“在您的心裏,我楊逸就是這麼無情無義之人嗎?”
顧雲清微微別過頭,眼中隱隱有了傷感之意:“從前的楊逸不是,現在的,我真的不知道。”
楊逸無奈地看著他歎息道:“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但我欠的情我絕不會忘。我對您的隱私不感興趣,調查當年的事情也是不想讓一個空降兵把我這些年辛辛苦苦壯大的尋愛給毀了。”他的眼神沉了沉,一絲寒意從眼中一閃而逝,“不管您信不信,我言盡於此。”
看著楊逸臉上露出優雅的笑容,顧雲清神色微動:“我要你發誓,不許為難夢璿。除此之外,你想要什麼憑你自己的本事去拿,我不會再管你。”
楊逸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目光一下子變得飄渺:“誓言對我來說就是狗屁,我答應您不為難她就是了。”他的腦子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晚林夢璿蒼白無力充滿絕望的臉,他的心就如同被千刀萬剮了一樣,一股奇異的感情在他的身體裏蔓延翻攪著讓他不得安寧。
她的痛苦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現在能做的就是遠離她,放她自由。
顧雲清在聽完他的話後眼神更加冷冽,手掌下意識的緊握成拳,起身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希望你不要忘記自己說過的話。老實說,憑你現在的實力想要和我作對還差一些。”
楊逸聞言輕聲笑道:“多謝您的勸告,我銘記於心。”說罷也起身相送。
待顧雲清離開後,一直在門外守候多時的男子走了進來,對著楊逸垂首恭敬地說:“楊總,光盤已經製作好了,是不是現在就發給羅婭珍?您今晚可是要在這裏和程天浩見麵?”
楊逸擺擺手道:“不用著急先擱著,好東西總要留到最有需要的時候才能體現其價值。至於程天浩麼,你讓他到別墅去見我吧。這裏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是。”男人幹脆的應了一聲,立刻轉身離去,臨走時不忘將門輕輕掩上。
楊逸從兜裏掏出林夢璿的手機,猶豫了再三終於把它塞進了手提電腦包裏,提著走向了車庫。
盛夏的午後悶熱得厲害,樹枝上陣陣刺耳的蟬鳴從窗戶微微開啟的縫隙中鑽了進來。
林夢璿臉色蒼白的走在路上,時不時的用手撓了撓腳踝處的一片紅腫。她皺著眉咬著牙神色慌張地停了下來,從手提包裏麵取出了一個棕色的玻璃瓶。當看到瓶子裏的液體還有小半瓶的時候,她緊繃的臉上才露出一絲笑意。她快速地襪子脫下半截,露出了紅腫不堪的腳踝,小心的往上麵嘀嗒了三四滴液體後,剛才鑽心的痛癢才減輕了些許。
“該死的夏天,該死的臭蟲子!林夢璿狠狠地將襪子穿好,嘴裏不停地詛咒著咬了自己的臭蟲子。因為皮膚太過敏感,她深深地恨著夏天裏來無影去無蹤的蚊蟲,身體裏本來的倦怠加上蚊蟲叮咬後的痛癢使她的頭腦比平常慢半拍,幾乎拒絕著任何形式的思考。
汗水沾濕了輕薄的衣服,貼在身上很不舒服。林夢璿頭昏腦脹的繼續往前走著,突然眼前一黑,身體一時失重直愣地向後倒去。沒有意料中的疼痛,她隱隱約約的聽到幾聲低沉的呼喊,喊聲中帶著絲絲的驚恐。失去知覺之前,她感到身體被人輕輕的抱了起來,那懷抱的味道似曾相識。她安心的往那人的懷裏鑽了鑽,眼皮沉沉地合在一起。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個米色的沙發上,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經全部暗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心中莫明的恐懼讓她劇烈的咳嗽起來,鈍器擊打一般的痛楚在胸口處急速擴散開來,薄薄的一層冷汗隨著劇烈的喘息遍布全身,之前被汗水浸濕的襯衣再次變得黏膩冰冷貼在皮膚上。
聞聲從隔壁房間趕來的楊昱蹙著眉坐在沙發上輕輕拍打著林夢璿的背部,等她的咳嗽逐漸終止後起身從保暖瓶中倒了一杯溫開水給她,小心翼翼地扶著她靠在了柔軟的沙發墊上。
林夢璿忍著疼清了清嗓子,聲音嘶啞地問:“你是誰,這裏是什麼地方?”
“林夢璿你裝什麼蒜啊?我是楊昱啊!這才連半年都不到你就不認識我啦?”楊昱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我可是及時把你給托住了,沒撞到腦袋你跟我玩什麼失憶?”
“楊昱?我好像對你的名字有印象,可是你的臉我怎麼都想不起來。”林夢璿將手中已經空了的玻璃杯放在麵前的小茶幾上,帶著歉意虛弱地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我兩個多月前出了車禍,有好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楊昱,你不是我發小嗎?為什麼我記不得你的長相?”
“你在喝杯水,詳細的跟我說一下你出了什麼事。”楊昱拿著玻璃杯轉過身去倒水,他的表情變得有些沮喪,隨即露出了一個苦澀而無奈的笑。將水杯交到她的手裏,他淡淡地問道:“你還生我的氣嗎?你真的把我給忘記了?”
林夢璿握著杯子的手緊了一緊,說道:“真的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明明記得你的名字卻忘記了你的長相,按理來說不應該啊!我的記憶裏楊昱是一個心理醫生,和我也算是青梅竹馬,後來因為價值觀不同分道揚鑣了,看來你就是他沒錯。”她說著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了一張名片交給他,笑著說:“這是我的新手機號,做不了夫妻當個朋友也不錯,希望不會被醫生當作強迫推銷律師服務,從此登上你的病患黑名單。”
楊昱接過林夢璿遞過來的名片後裝進了兜裏的名片夾,從裏麵抽出了一張藍底的名片雙手遞給她說道:“俗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是我的名片,如果心裏有什麼不痛快盡管來找我,我會很樂意聆聽。”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無法分辨他的話中有幾分真心實意,“你忘記了一些事情卻沒有忘記我們分手的事,你記得我的名字卻不認識這張陪了你十年的臉?林夢璿,你到底怎麼了,真的是把腦袋撞壞了嗎?可這壞的也太奇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