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相見知何日(下)(3 / 3)

她將允禵的信折好放在袖子裏,走出乾清宮,看見漆黑的天幕中疏朗的幾顆星閃耀,想起那時和他說起參商之虞,心中悲傷不能言。他信中所言實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她當然明白他的心意,可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時過境遷,沒有人再會體諒他們之間的這種感情,一個不好就是殺身之禍。玉穗兒清楚的知道,雍正不會對她怎麼樣,何況還有允祥在,可是對允禵就不好說了。所以她必須做一個了斷,這樣兩個人才能在複雜的政局中得以保全。十四哥,你不要怪我……她默念著這句話,向宮門走去。

皇後自暖閣外步入,雍正見她來了,精神一振,剛要上前問候,卻見她秀眉微皺,悻然不樂。“你怎麼見了朕一點笑容也沒有?”雍正嗔道。皇後冷冷瞥了他一眼,“皇上,您的心太狠。”雍正懷疑的看著她,“你見過玉兒了?她跟你說什麼了?”皇後搖搖頭,“我隻遠遠看見十五妹從乾清宮出來,雖瞧得不甚清楚,卻也知道她心情不佳。”

雍正沉吟不語,他側目看了皇後一眼,“是玉兒自己說不再見允禵。朕沒有逼她。”皇後冷冷哼了一聲,“您沒逼她,那怎麼樣才是逼?下聖旨讓他倆老死不相見才是?”她一改往日的溫柔,話語也咄咄逼人起來。雍正心裏不悅,卻也無可奈何。

皇後歎息一聲,“咱們都已步入中年,經曆過這麼多年的風雨,年輕時的情情愛愛早已看得淡了。可是這情義二字,卻不是輕易可以勘破的。他倆的事咱們都知道的很清楚,用不著你出麵,十五妹自己就會處理的很好,可是你偏要她自己說不見十四弟,於心何忍。”

雍正知道再也瞞不過她,隻得道:“她是朕的妹妹,朕一向疼她,難道當了皇帝反倒要故意難為她。朕這是為她好,免得她和十四弟再有瓜葛。玉兒對什麼事都看得開,就是放不下十四弟的事。可你知道不知道,十三弟當年被圈禁是被誰害的?”

皇後聽他說的鄭重,不禁瞪大了眼睛,“難道是他……不會的……”雍正冷哼一聲,“你還是不了解十四弟這個人,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當年允禩指使他設計謀害太子,故意把帳殿夜警的事密報給皇阿瑪,十四弟模仿十三弟的筆跡偽造了一道密折呈給皇阿瑪,結果十三弟回京就被圈禁,此後的十幾年也形同軟禁,鬱鬱不得誌。這事兒有人證,物證卻不知所蹤,但你該相信,朕不會憑空捏造事實。”皇後聽了這話不禁駭然。

“十四弟竟然做出這等事……玉兒一定還不知道……”皇後想到這裏,心裏非常不是滋味。胤禛道:“這事你知我知,沒必要給玉兒知道,知道了她必定受不了。十三弟就是知道這一點,才瞞了這些年。”皇後歎了口氣,自語道:“你們真是一片苦心,可是玉兒就算知道了這事,隻怕對十四弟也是……”雍正道:“朕這次之所以狠心這麼做,也是因為早就看透了允禵這個人。不管他對玉兒是不是真心,朕都不能縱容他再把玉兒當籌碼。

皇後心裏有點亂,她當然知道雍正說的不無道理,終於歎了口氣道:“皇上,你不要忘了,十四弟是你親弟弟。他是什麼性子你比我更了解,不是尋常的法子就能叫他屈服的。可如果你隻是為了讓他屈服,就用這樣的法子,他會恨你一輩子。玉兒是他心上的花,你把她摘了,他的心就碎了。他可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人。”

幾天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雍正非但沒有治允禵一直以來的不敬之罪,反而封他為郡王,同時下令允許他的家眷去景山探望。合府上下無不歡喜,獨允禵鬱鬱不樂,連聽封時也是麵無表情。聖旨之外,他還接到了雍正寫來的私信,而在他看來,雍正的封賞都是為了遮人耳目,私信中所寫才是重點。

雍正在信裏寫道:“汝信中所言之事,朕斷不能容。公主乃先帝愛女朕之皇妹,亦為汝妹,豈能任意遣之如賜奴婢,若任汝癡心妄想,不僅令朕顏麵無存,公主亦遭汝所累。今遣汝家眷隨侍,願汝及早醒悟,勿再累及家人。”信中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不然後果自負。允禵看了雍正的信,歎息一聲,想到以後和玉穗兒再難相見,心中大慟。

綰綰在他身後見他看了信久久不語,關心的問了一句:“爺,皇上在信裏寫了什麼讓您這麼憂心?”“不該問的就不要問!否則哪天掉了腦袋都不知道!”允禵憤憤的將信撕碎了拂袖而去,隨手往天空中一拋,紙屑紛紛下落。綰綰本是好意,見他發火,委屈的咬了咬嘴唇,不敢再言語。

允禵麵色如霜的向壽皇殿左配殿走去,心想:皇位被你占了,額娘被你逼死,如今你又逼得玉兒不能跟我見麵,既然我想要的得不到,你也別指望能過安穩日子。一條條我都給你記著,總有一天要跟你討回來。他恨意十足的抬眼望了眼天空,嘴角浮起一絲陰冷的笑。

允禵被封為郡王後,在景山住了沒幾日,雍正便在遵化皇陵附近的湯泉賜了宅子給他,不讓他回京城王府居住,同時派馬蘭峪總兵範世繹時時監督著他。雍正也沒有給允禵正式的郡王封號,宗人府注名黃冊上他的爵位也仍是固山貝子,更沒有安排他什麼差事。平日裏,允禵除了偶爾去祭奠皇陵,也是閑來無事。相反,胤禩作為廉親王,責任重大,瑣碎的事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