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的西暖閣裏,一抹餘暉照進新換置的玻璃窗子,映在雍正的龍袍上,他正看著麵前的一份密折,眉頭緊鎖。蘇培盛悄步走了進來,看著他的神色,小心地稟報道:“萬歲爺,怡親王來了。”
“嗯。”雍正沒有任何旨意,隻是應了一聲。蘇培盛抬眼看了一下,忙恭身退了出去。不多時,允祥快步走了進來:“皇上聖安。”雍正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起來吧。”允祥忙起身,看著雍正神色凝重,忙走近了些:“出了什麼事?”
雍正把密折遞給允祥,指了指炕上,歎了口氣:“李衛的密折,看看吧。”允祥側身坐在炕邊,仔細看著密折,不僅吸了口冷氣:“如果這些參奏都屬實的話,曹李兩家可都是抄家的罪過了。”
“怎麼能不屬實?從康熙四十八年起,曹李兩家就一直虧空不斷。”雍正揉了揉太陽穴,苦惱地看著允祥:“皇阿瑪一直沒有嚴辦,隻是責令他們把該補的補上,欠了的還回來,那是念著他老人家與曹寅的情分。”“可該還的,還是要還啊。”
雍正敲了下桌子,大聲道:“就是這句話。曹李兩家的前帳到康熙五十六年才差不多還上,這可好,舊帳剛了,新帳又來了。朕看李煦和曹頫是琢磨著朕也要順著皇阿瑪的路,一直寬限他們,他們想錯了,朕此次一日都不等。”允祥合上密折,放回炕桌上,搖著頭搓了搓手:“那皇上還等什麼,辦吧。”
雍正點頭“嗯”了一聲,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沒有說話。允祥等了等,見他沒了下文,輕笑了一下:“依臣弟的意思,李煦在康熙年間一直屢犯不改,這次不嚴辦是說不過去了。至於曹頫,到是可以緩一緩。”雍正看了他一眼,麵色緩和了一些:“接著說。”
“曹李兩家世代為江蘇要職,這裏麵盤根錯節,關係甚大,隻恐會牽動江浙很多人,不如慢慢來。還有一層,正因為皇阿瑪與曹寅的親厚關係,南巡四次接駕,聖恩眷顧可見,但壓力也不一般。皇阿瑪當年沒有難為他,也必有此間的意思。”
雍正沉吟了片刻,看著桌上的密折,又細細地看了一遍:“話雖如此,但如果此次寬了,豈不縱了他。”允祥微微一愣,抬頭看著雍正:“四哥的意思是……”
雍正摘下眼鏡,從袖口裏掏出手帕擦了擦,突然手中一頓,皺著眉凝視了片刻,又重新戴上:“就按你說的辦吧,你代朕擬旨,責令曹頫三年內歸還所有欠額,再不知悔改,朕覺不再容他。”允祥沒有忽略方才雍正眼中一閃即逝的溫柔,眼光轉到他攥在手中的帕子上,微微一笑:“臣弟告退。”
下了朝,允禟和允誐跟著允禩一起回廉親王府,三人一進書房,允禟氣不忿地把頂戴往桌子上一撂:“老四真行啊,當年皇阿瑪他老人家都沒動李煦和曹頫,他可好,一上來就把李煦給辦了。手真夠辣的。”允禩繞到書案後坐下,將頂戴放在帽架上,坐在圈椅上,扭頭望著窗外。
“可不是。”允誐拿了條帕子直擦汗:“幹淨麻利脆,抄家。”允禩沉吟了片刻,也不禁歎息:“李煦一直仗著皇恩隆寵不知悔改,思量著皇阿瑪當年都不計較,也就放著膽子來了。”允禟抿了口茶,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小嫂子要是知道了,肯定傷心,好歹是她家親戚。”允禩點了點頭:“遲些再告訴她吧。”
“八哥,老四不辦曹家,說不定還真是瞧著小嫂子的麵兒呢。” 允誐猛灌了口茶,大聲說了一句。允禟聞言壞笑了一下,也看著允禩。允禩轉動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笑了笑:“還真說不準。如今四哥能顧念的,除了老十三,大概也隻有玉兒和她了。”允禟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八哥好象還忘了一個人吧。”
“誰?”允誐忍不住問。允禟冷哼了一聲:“四川的老年糕唄。”允誐聽了哈哈大笑,允禩聽他提到年羹堯,似是想到了什麼,皺了下眉。
書房的門開了,洛靈托著個盤子走進來,看他們有說有笑,上前福了福:“王爺,兩位叔叔。”允禟、允誐忙起身還了禮,允誐不忘打趣地笑道:“小嫂子,八哥才回來你就追過來了,也不怕八嫂吃醋。”允禟怕洛靈麵子上掛不住,忙捅了他一下。洛靈笑著斜了他一眼,將托盤放在桌上,取了一碗遞給他:“好心端了點心給你們,你反到取笑我,早知道,放把辣椒在裏麵,看你還得不得意。”
允誐笑著接了過來,連聲道謝,允禟自取了一碗:“喲,西湖牛肉羹啊。這南味兒的東西八哥一向中意,嗬嗬,難為小嫂子心這麼細。”洛靈不理他們,端了一碗給允禩:“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