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走了？”
“雲三，我忽然想起有事沒做，容我去去就來”
“鷹旗衛何在！”
那邊喊完雁行頃刻笑意盡去連苦笑都扯不出來，想來若是誰人被雲莊禁衛鷹字隊六人圍在中間用眼神砍了個七零八落估計誰也笑不出來，他能脊背挺直的站著放眼江湖都算少數，才過兩遍春秋而已這些禁衛已然到了嚇人的地步，光天化日無聲無息已近他身圍一丈連跑都沒來及。
“雲三，這是個什麼意思？”
“既然來了你若再想溜走，我就讓鷹旗衛卸了你兩條腿”
“我不走了”
“一個月內你若敢離開江南，我就拿你一半心肝泡酒”
雁行右眼直跳頓覺渾身發冷，想讓雲三少爺生氣，其難度等同於你打贏他那號稱‘南武雄獅’的爹，此人一旦動怒想讓他消氣你就得真去找他爹打一場，如此，卻是惹到雲家三少的人裏一多半寧願被拿去泡酒。
雲莊的人包括鮮少現身的鷹旗衛個個兩眼放光，雲三少爺背手而立一派淡然，雁行抬頭看日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四月十五這天，雲莊大門一開四下都跟著震動了一下，雁行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委屈過，他連選擇給人家泡酒用的機會都沒有。
坐到水閣裏前他剛剛在雲莊裏來回跑了一圈，這一圈用了快三個時辰且是邊跑邊慘叫不止，期間夾雜著雲家老爺子獅吼一般的大笑，圍追堵截、刀槍劍戟一路下來他算是去了半條命，看到長少雲水的時候他眼淚都快下來了，感覺全身上下所有骨頭全部錯了位，衣服開了幾條口子扯的亂七八糟，頭發披散、臉上青紫活像是被洗劫過的，慘不忍睹。
雲水最後還是笑出來，看著雁行笑的無比愉快，比三少雲冰還要沉靜優雅的臉上像是揉碎四月春光，溫和醉人。
“終於還是來了”雲水笑完說了一句。
“我決定不走了”雁行說的認真，整個人都快從凳子上掉下去。
“之前怎麼留你都不肯，現在為何又願意了？”雲水頗為疑惑。
“你們雲家見我一次拆一次，今日更是上下老少合起夥來算計我一個人，這次讓我走都不走了，你們雲家準備好養我一輩子吧”
雁行說完笑了一下，而後直接從凳子上滑下去在水閣地麵的絨毯上躺了個筆直，踢掉靴子、扯著不成樣子的衣紗嘶牙咧嘴，風生水起的喊疼就差原地打滾了，書桌後的雲莊長少險些把手裏的毛筆折了忍著笑，門外聚集的丫頭下人探頭探腦吵吵嚷嚷，好像天底下再沒有比這人耍無賴更有意思的事情了，風景獨好。
那日開始，江南雲莊接連幾日較之以往都顯活躍。
雁行像是真的不走了，雲莊裏明崗暗崗的禁衛嚴防死守三天沒見一點動靜，兩年裏準備好的大小陣型、各種招數竟然都沒用上，以至於兩日前特地回返莊內的鷹旗衛隊長上官雪都不敢相信，上報三少時還研究了半天，不過兩年，大體沒變就是人愈發內斂，那股子被拆卸之後矢誌不移打了三天三夜逃出雲莊的勁頭也好像真的消失幹淨了。
上燈時分，雲家老爺子上來水閣的時候雁行正四仰八叉躺在長椅裏看月亮，雲水迎出來卻被示意噤聲。
水閣樓前那棵枝椏都快將二層樓台入懷的晚桃花開正盛，雁行隨意的躺著，如火如荼的花瓣落滿衣襟，皓月盈光傾瀉一身銀白，整個人就像全部融進夜色散落九霄，一份曠遠呼之欲出帶出微涼倦怠。
“雁子好像變了”雲天看著月下人影說了一句。
“歸處無期，這樣下去隻怕愈演愈烈”雲水歎然。
“都這麼久了，這小子又何必執拗如此”
“早已脫胎換骨，這份倔強卻是一點沒變”
二人還未說完莊內響起清脆的銅鈴聲，從前院一路過來穿過重重院落，四下安靜讓這聲音變得格外響亮貫徹上下，聽這聲響父子二人互望一眼笑意上揚。
“雲兄，你是不是忘了給我耳朵上藥，此刻我好像聽到你家四妹身上九眼金鈴的聲響了”雁行坐起來掏掏耳朵腰背筆直。
“你沒聽錯”
“雲三不是說她去蜀中看師傅了？”
“雁子，被我那三弟追殺了兩年你怎麼還敢相信他的話，為了抓你可算用盡渾身解數”雲水一臉無奈。
雁行愣了兩下，而後慘叫一聲抬腳就跑，兩步躍上樓台轉眼消失月下，匆忙就像逃命碰落花下如雨，飛紅之中就見長鞭鎖住樓欄跟著人影落足，雲水轉頭看到四妹雲晶臉色微紅、喘息未定，一身藍衣勁裝腰中九顆貓眼大小的金色鈴鐺跳動不安，上樓之後甩甩手裏長鞭，招呼都沒打先裏外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