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森早就離開了軒庭瑤。
他從三十層一直來到二十層的東海飯店,走進了房間,韓曉雪洗漱完畢,穿著香奈兒內衣在那裏等著他。內衣是紅色的,火紅的那種,特別鮮豔。她沒有起來,而是蜷縮在沙發內,像一個純淨少女,看著窗外。不知咋的,窗外竟然下起了雨,青昌的雨麼,說下就下。今晚她訂的房間特別大,好像是總統套間,房間裏有頂級高保真音響,外麵的雨,打在窗欞上,使窗外的景致顯得朦朧而又恍惚。他覺得一切都是那樣的虛幻,看著她臉上的迷茫,知道她在聽歌。他沒有理她,也坐了下來,倒了杯紅酒,望著窗外。
輕柔的歌聲飄浮起來,這是他從未聽到的聲音:
……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一路上收集點點滴滴的歡笑,
留到以後坐著搖椅慢慢聊;
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
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
歌聲未盡,韓曉雪已是淚流滿麵,泣不成聲。井上森似乎也感動了,他拿出手絹擦著眼睛。他沒有聽過趙詠華這首歌。這是今年六月台灣歌手趙詠華新專輯中的一首主打歌,十分感人,是韓曉雪一個朋友從台灣給她寄過來的,特別是那首《最浪漫的事》簡直就是給她寫的,每次聽完,她都淚流滿臉。在此之前,她一直找不到傻乎乎跟著井上森做事的答案,為了他,好像又不是;賭氣,跟尹冰賭氣,也好像不是。她有時候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家庭,她有,丈夫是那樣愛著她,不管她做什麼,從不過問。孩子去了美國,有她爸爸陪著,讀書也很認真,用不著她操心。她似乎無事可做。反複聽這首如敘如訴的歌,在它動人的曲子裏,在趙詠華的聲音中,那個答案逐漸清晰地凸顯在她麵前……是啊!我不缺錢,弄到的錢我都給了他。我也不要奢華的生活,我願意拿出一切去滿足他,哪怕去殺人,我隻要一樣東西,他的愛。
可他就是不給我,他為什麼不給我啊!
她站了起來,慢慢地朝他走去,眼睛中含著隻有他能讀懂的東西。井上森當然能讀懂她,他認識這個女人二十多年,比認識他妻子還早,他能不知道她要什麼?他伸出手,親昵地摟住她,盡管這個身子不是他最喜歡的。一個人要做事,就要違背自己的心願去辦事,這是他的座右銘。她望著他,一對明眸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那是一種渴望的眼。
他知道自己在演戲,職業使然,演戲也要演得像。他從來都是這樣要求自己,哪怕做假,也要像真做一樣,絕對不走過場。他不需要愛情,他不認為男女之間有愛情,他需要錢,有了錢,什麼樣的花季女人都可以恣意蹂躪。他走上仕途,是把它看成一種買賣,覺得利潤很大,這才投資。當然,這些話,他永遠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密匝匝的秋雨覆蓋了大地。
“謝謝你,上森,你讀懂了那首歌。”她說。
“太感人了,你永遠是我手心裏的寶。”
她枕著他的臂,揚著纏綿的笑意,問他今天晚上的飯局如何,王明陽如何。他說你的司馬江被我弟弟做了。他太不冷靜,不冷靜的人辦不成大事。她問你為什麼不把井上林送進監獄?難道還顧慮著什麼?他搖著頭,告訴她,青昌市不是我的家,我要考慮方方麵麵的事情。他附在她耳邊,說了半天,她問這樣做行嗎?他說沒有什麼不行的,事情已經到了關鍵時刻,隻要做了吳仲川,一切都將平靜。我已經幫你辦好了去香港的手續,做完了,你就走,他們永遠沒有辦法。
“上森,我跟你說,我是為你做的。”“當然,你是我手心裏的寶麼!”他拍著她的臉。“永遠愛我?”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時代。“一定。”他好像不再討厭她褪去光澤的皮膚,不再惡心那酒葫蘆似的乳房以及布滿皺褶的腹,幹枯的草地榨不出泉水的老井,反而在那上麵吻了一下——我要走了,回去晚了你妹妹要鬧事。
回到家,井上森洗了澡,認真漱了口,他要把所有的味道全部衝掉。他感到韓曉雪這樣的女人可笑至極,還在談愛情。世上有愛情麼?沒有。女人要成為男人手中的寶,要看她是不是寶,這不僅僅是男人的事情,而是兩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