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軒庭瑤。
王明陽沒有想到,井上森如此用心地安排了今天的飯局。他知道,來的這些人,一定跟自己有關係,否則,他不會邀請自己參加。這是井上森上任後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飯局,這說明,井上森已經把他看成自己人了。在青昌官場,這是最難得的。軒庭瑤是青昌市最高檔的魯菜館。一般人是不敢到這裏來的。因為,菜有些貴,而且,還收服務費。因為它在三十層,比較隱匿,是一個談事的最佳場所。
他走進了軒庭瑤春花雅間。
井上森坐在那裏,邊上坐著兩個他不認識的男人,有四十多歲的樣子。井上森站了起來,指著那兩個男人說:“明陽,認識一下,省委組織部屈文斌處長,進出口公司路少洲總經理,公安局王明陽局長,來,大家坐。”他顯得十分灑脫。
“王局年輕有為嘛!”屈文斌說。
“屈處誇獎,不年輕了,恐怕比你們都大。”王明陽說出了自己的年齡,真的比屈文斌大兩歲,比路少洲小一歲。路少洲說,你的位置很重要,青昌是省會城市,你是公安局長,實權人物啊!我們這些人,跟你比起來,就不值一提了。當然,井書記是我們進出口公司的光榮啊!井上森揮了揮手說,少洲,今天不說這個,我們聚在一起難得,聊聊天,不談官場上的事。來,我們喝酒。
他舉起了杯子。
酒是茅台,菜是正宗魯菜,有扒原殼鮑魚、三彩大蝦、糖醋黃河鯉魚、雪麗大蟹、炸蠣黃等,每一道菜都做得色香味俱佳,十分精致。屈文斌說,井書記知道我是山東人,喜歡魯菜,特別是這裏的魯菜,我看全省也找不出第二個軒庭瑤來。路少洲說,你是山東人,是山東哪裏?煙台。呃,我是青島的,我們是老鄉,來,我們倆先幹一杯。老鄉碰老鄉,兩眼淚汪汪。兩個人談得投機,倒把井上森和王明陽拋到了一邊。
“對不起,井書記,剛才我們……”路少洲有些尷尬,看著井上森,剛想說什麼,被井上森阻止了,這不挺好的麼,你們認識了,在青昌,又多了個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啊!屈文斌說,井書記的話是真理,朋友多了好辦事,今天我認識了王局,以後青昌有事我可以找他了。井上森說,我這個書記就沒有用了。屈文斌說,哪裏哪裏,明年你就是市長了,父母官啊!青昌的事還不是你說了算,你說是吧,王局?王明陽說是啊是啊!隻要井書記當了市長,我們在青昌就好辦事了。井上森笑著說,不要說這樣的話,市長也是人民的市長,很累的啊!在青昌當政法委書記,還沒有在進出口公司舒服,唉!沒有辦法,組織上要讓自己坐這個位置,不坐不行啊!幾個人天南海北聊了不少,酒也喝了不少,就是不談正事。酒桌上不談正事,好像是官場的規矩。
“對不起,井書記,我……我喝多了。”屈文斌要走。井上森也沒有攔,叫來了司機,三個人一直把他送到汽車上,還握著他的手說,以後有什麼事就打電話來。他一個勁兒地說好,就走了。他一走,路少洲說,井書記,我也走吧,井上森說,那我就不送了,有事就打電話。王明陽要說什麼,井上森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他就沒有說。送走他們倆,兩人返回雅間,重新坐下來。
井上森給他倒滿了酒。
“明陽,我對你怎麼樣?”井上森端著酒。
“挺好。”
井上森歎了口氣,親切地說,無論從哪種角度來說,我都對得起你,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在井上林問題上跟我過不去?我先聲明,我完全是從工作出發的。王明陽跟他說,我跟你一樣,絕對沒有個人考慮,完全是從保護你的角度出發的。王明陽停了一下,以特別的語氣告訴他,井上林知道你在進出口公司當過董事長,跟謝易梵熟,我已經說服了他,他也放棄了原先的看法,我害怕對他的處理太絕情了,他會惹出別的事情來。現在他是公安局的人,我的部下,還有顧慮,如果不是,那就難說了。
井上森怔了一下,半天沒有吭聲。
“他是你弟弟,你比誰都了解他。”他望著井上森,故意不把話說完,“你要是把他惹毛了,他是誰的話都不聽的。我怕他調查下去,對你明年的事有麻煩。井書記,我確實是為了你好啊!”
井上森眼睛潮濕了,但是,他領會錯了。
“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井上森坐得正、行得穩,我不害怕什麼,既然是我弟弟,那麼,他一定得走!我不害怕,我又沒有做什麼!如果他不走,你還以為我如何了。走吧,馬上調離,我給他一個星期,一星期後,我不願再看見他在公安局。”井上森口氣異常堅決。
王明陽愣愣的,恨不得抽自己耳光。
他本想用這個拿對方一把的,沒有想到,對方根本不買賬,他弄得左右不是人,隻好尷尬地說:“井書記,我知道了,報告明天送給你,你要沒有什麼別的事情,我就走了。”井上森揮了揮手,你走吧,我坐一會兒。王明陽就走了。他走到樓下,坐在汽車裏抽煙,一句話沒說。他明白,眼前的井上森不是他想象的那樣簡單,如果走錯一步,真的就完了。他開著車,一邊走一邊琢磨井上森,他要判斷他到底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