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僅僅過了幾分鍾,他們像熬了千年。
“老井,下決心吧。”吳仲川再次小聲說著。
大黃好像聽懂了人的話,呼嘯著撲向吳仲川。吳仲川叫了一句天呐!就驚恐萬狀地呆住了。大黃沒有咬住他的咽喉,而是站在他麵前,吐著大大的舌頭。吳仲川用微弱的聲音說:“老井,不要猶豫不決,你的時間不多了,饑腸轆轆已經使它失去了忠誠,它要活命,隻有用我們的血充饑。我告訴你,不要說動物,就是人,就是夫妻,為了活命,也會選擇背叛。”
司馬江說,吳仲川的話是對的。
大黃張著大嘴,看著井上林,它倒退三步。這樣,三個人,一條狗,也許是狼,仍然是三角形,僵持著站在那裏,他們的距離也就五米,沒有五米,三米,很近。
井上林和大黃之間微妙的關係變得異常尷尬。兩個都一動不動,吳仲川連話也不敢說,他害怕這隻狼狗能聽得懂人的話,他害怕大黃先把他吃了。誰都不願打破這個僵局,也許,誰都在等待著最佳時機攻擊對方。對於一個體力不支但手握武器的人和一條有著鋒利牙齒但精疲力竭的狼狗來說,也許人的勝算稍大些。井上林手握著冰冷的槍把,他在想,它毫不猶豫跟著自己,這三天,沒有它,自己的生命也許早就沒有了。寒冷的夜晚,它仍然選擇了偎依在自己的身邊,給自己帶來了溫暖。
他突然間感到自己的殘忍。“我為什麼這樣?我為什麼要斷了自己手足?難道為了活命就可以置自己的手足於不顧嗎?難道跟社會上所有的犯罪一樣,為了利益就可以把親情置之度外嗎?
難道兄弟之間、手足之間還要用利益來衡量嗎?生是什麼?死又是什麼?如果我們不能像個人,像個男人那樣活著,我們的生又有何意義?如果僅僅是為了活著,像叛徒那樣苟且偷生地活著,像出賣了靈魂的人那樣活著,我們空空的軀殼又有何用?不,我不能這樣做。我寧願一死,也不能背叛自己的靈魂。一個人,最大的可悲不是失敗,而是對自己靈魂的背叛。”井上林心裏在拚命地掙紮。
“下手吧,老井。”吳仲川細小的聲音傳來。他的聲音十分細弱,但在這人跡絕無的地方,卻異常清楚。“老井,你隻有一次機會,唯一的機會。我告訴你,你出手一定要快,否則,你不是它的對手。不要憐憫它了,它是狼,狼天生就是讓人吃的。我們不吃了它,它就要吃了我們。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酷,否則,你生存不下來。下決心吧,你的時間不多了啊!”他的話像子彈一樣,刺激著井上林的大腦。
井上林仍然麵無表情。
司馬江舉著槍,對著大黃。奇怪了,大黃不看著他,卻看著井上林的槍口。誰也弄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時候,他想著眼前的狼狗,卻忘記了司馬江,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連吳仲川在這一刻也忘記了麵前的司馬江是個什麼樣的人。
大黃喘著粗氣,綠瑩瑩的眼睛看著他。
“老井啊!就算我吳仲川求你了。這條狼狗已經恢複了野性。饑餓使它沒有選擇。唉!這就是生存的法則,動物和人一樣,為了生存,它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我們人也不是一樣嗎?當對手威脅到你的生命時,哪怕是夫妻、兄弟、父母,你都顧不得了。如果你選擇了活著,你就下手吧。任何猶豫都會葬送你我的生命。不要猶豫了,它不是人啊!它隻是一條狗,不,是一頭狼,就是它再忠誠於你,也是動物啊!下決心吧,晚了,你我都完了。”他每一句話,都像刀子紮著井上林的心。
井上林仍然一動不動。
他還是下不了決心。
許久,許久,好像等了百年。
突然,井上林的手槍掉在了雪地上。
於是,情況立即扭轉,一個手無寸鐵而且體力不支和一條有著鋒利牙齒並且饑餓不堪的狼狗,優勢顯然。吳仲川顯然知道了後果,長歎一口氣,再次癱倒在雪地裏。大黃絲毫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起身將井上林撲倒。井上林沒有做任何反抗,心裏感到無比的絕望,甚至能感到大黃從喉嚨裏吐出來的熱氣,還有它口腔裏那特有的腥味。
但是,驚人的事情發生了。
他沒有等到鑽心的疼痛,沒有等到噴湧的熱血,卻是大黃溫暖的毛皮在捂熱著他的身體。井上林在生死時刻拋棄了槍,大黃最終沒有選擇背叛,三個人的生命都得到了拯救。如果他選擇了血腥的生存,而大黃選擇了背叛它的主人,井上林背叛了自己的靈魂和本性,那麼,我們看到的,恐怕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人生很複雜,也很簡單,有的時候,我們會落入一種無可奈何的狀態之中。官場上,是附和著一些不成文的習慣,把權力當成一種籌碼,換取個人利益,還是堅定自己人生信仰?仕途上,是認真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還是混日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商場上,是為了金錢不擇手段,還是保持自己的道德底線?為人上,是多些寬容和博愛,還是挑撥是非?一念之間,天差地別,決定生死,關鍵是是否背叛了自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