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前方跑出一隻受傷的藏羚羊。

“哇,天無絕人之路。”吳仲川緊跑幾步,就把那隻受傷的藏羚羊踢倒了,他嚷著,讓司馬江把它抓住了。司馬江拿出身上的繩子把它捆住,對井上林說,我們現在死不了,等下我們把這隻羊殺了,我們就可以走出麻紮。吳仲川說,你這個辦法好,活著是最為重要的。兩個生死對頭,在麵對生死上,卻空前地達成了一致。

“住手。”井上林喝住,“你們還有點兒良心麼?不要說它是保護動物,它還是一條生命。你沒有看見它受了傷麼,我看它還是一個孩子,它死了,它母親多著急呀!我告訴你,我不允許你們動它的念頭。”他走上前,撕下衣服,給小羊包紮。

司馬江說,何必那麼認真呢?

吳仲川一臉不屑:“那就等死吧。”

他沒有理他們,牽著羊走著。吳仲川說,你們綁住我的手,我沒法走,解開吧,我跑不了的。井上林想想也是,就解開了他手上的繩子。三個人誰也不再說話,就像陌生人,在太陽中步伐艱難地往前走著。他們的腿都像灌了鉛,每走出一步,都要用盡全身力氣。吳仲川走在前麵,後麵是司馬江,再後麵是牽著藏羚羊的井上林。

天氣越來越惡劣。

井上林腦海中有幾次閃過絕望的想法,又被另一種使命所代替。不能死,我絕不能死,我一定會走出絕境,我一定會迎來光明。他咬著牙,掙紮著一步一步往前走著。

太陽又逐漸地西去,他們幾乎再也走不動了。精神支撐著的力量,也快釋放到了盡頭。井上林倒在雪地上,除了眼睛有意識外,他的體力實在支持不住了。司馬江、吳仲川也一樣沒有力氣,看著井上林,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老井,我們都要死在這裏啊!”吳仲川說著。“休息一會兒再說。”他撿來了幹柴,燃起了火,靠著火,他們捕到了一隻蛇。

井上林把它烤了,給吳仲川吃,他不吃,給司馬江吃,他也不吃,井上林隻好咬著牙吃下去,以增加氣力。火燒得很旺。

他們靠著火堆休息。井上林告訴司馬江,你值班,我睡一會兒,他答應了,一會兒他就慢慢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反正,井上林醒來,已經不見了吳仲川和那隻藏羚羊。他掙紮著爬了起來,喊醒了司馬江,冒著飛雪,繼續往前追。快到天亮時,他終於看見了一堆燃著的火。井上林也不知哪裏來的力量,飛快地趕了過去,這才發現,火上烤著肉,邊上放著那隻藏羚羊皮,吳仲川已經吃飽了,像頭死豬一樣睡著了。

井上林走上前,狠命地踢了他一腳。“你這個渾蛋,竟然把羊殺了。”他詛咒。

吳仲川睜開渾渾噩噩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井上林罵道:“你的良心真的黑了,一個無辜的生命就這樣沒有了。難道一個人,為了活命,就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嗎?”

司馬江沒有理他,在那裏吃肉。吳仲川睜開眼睛,冷冷笑著。

“司馬,你給老井留一塊肉。老井,你看司馬江多實在,把肉吃了,我們都活過來了。唉!為了活命,我們沒有什麼不可以做的。告訴你吧,這個年月,沒有信仰,沒有忠誠,沒有信任,隻有利益。為了生存下去,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包括殺人。你知道我給貪官們送了多少錢嗎?當官的,就沒有一個好人,哪個人不是為了利益活著,這沒有什麼奇怪的,世界就是這樣。”他十分不屑。

“你去死吧。”井上林氣不過,狠命地踢了他一腳。

“老井,你不應該打人,違反規定。”吳仲川站了起來,瞪著一對狼樣的眼睛看著他,“這個地方,就我們三個人,為了活命,你倒可憐一隻羊了。羊算得了什麼,我告訴你,不要逼我,否則,我會把你們倆都做了。”

井上林舉起了槍。

“井隊,做了他,我就說是他要殺我們。你放心,這裏隻有我們倆,沒有人知道。王明陽也拿我們沒有辦法。我告訴你,你不殺他,說不準我們都會死在他手裏。”司馬江一邊啃著肉,一邊陰陽怪氣說著。

“老井,我胡說八道。”吳仲川抽自己的嘴巴。

吳仲川明白眼前的形勢。

井上林放下了槍。

三個人,繼續在雪地中走著。

雪仍然在下,而且越來越大。天氣越來越冷,冷得人實在承受不住。司馬江走不動了,靠在樹上歇著。井上林搖搖晃晃,昏倒在雪地裏。吳仲川想跑,井上林用微弱的聲音說:“你隻要跑動一步,我就槍斃你,我有這個權力,知道嗎?如果你想活,就老老實實,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

“我不敢,我不敢。”他哆嗦著。

不知從什麼地方跑出一隻狼狗。

它嗯嗯叫著,圍著他們三個人轉。司馬江和吳仲川都害怕得要死,看它的樣子,是頭狼。但是,又像狗。它不害怕人,走到井上林身邊,用鼻子溫暖著井上林的手,使他的意識清醒。他掙紮著爬了起來,和那頭狼狗親熱著。他撫摸著它,它乖巧地一動不動。看它樣子,這是一頭被獵人遺棄的狼狗。井上林給它取名大黃,帶著它,喊著司馬江,押著吳仲川再往前走。就這樣不知走了多遠,反正,太陽又出來了,天又黑了,太陽再出來,又黑了。三天後,雪也停了,風也停了,那隻大黃,一直跟著他們,和他們三人混熟了。但是,地上已經被雪和冰完全包裹住了。他們都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三個人都餓得不行,大黃也餓得不行,一個勁兒地在叫。惡劣的環境已經使他們筋疲力盡,連說話的勁兒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