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仲川還在做井上林的思想工作。

他問井上林,我對你如何?我們夫婦虧待過你麼?你說呀!在刑警隊,我幫你,把你當成兄弟,我離開刑警隊,你哪次找我辦事,我不是全力以赴?我承認,我殺了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有我的。你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麼肮髒,讓你都不敢想。我為什麼要過這樣貧窮的生活?我可以過得更好。我在刑警隊待過,如果你負責案子,我不怪你,可是你已經到分局當副局長了,還設置圈套讓我鑽,也隻有你,讓我上當,換了別人,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你對我太了解啊!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這樣做。

“吳哥,還是讓我叫你吳哥吧。”井上林冷靜了,告訴他,“不是我跟你過不去,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我設置那個套,就是想證明你跟案子沒有關係,如果是那樣,我心裏也踏實了。你應該明白,我井上林絕對不會害你。我還要跟你再說一句,我做這一行,案子弄不清楚,心裏不踏實,你做過刑警,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好吧,我相信你的話,現在我們做個交易,看在我對你不錯的分上,你放我一馬,我感激你,一輩子感激你,我吳仲川一定會報答你,我說到做到。”他的眼神中充滿著渴望。

“吳哥,原諒我做不到。”井上林歎著氣。

“如果是井上森,你也要這樣做麼?”吳仲川盯著他。

井上林告訴他,沒有錯,如果他真是你的後台,我仍然會把他送進監獄。我沒有選擇,我隻有這樣做。不是我高尚,也不是我不知道親情,我不為什麼,隻為自己一輩子過得踏實,對得起死去的靈魂。吳仲川說,你過得踏實,你的親人過得踏實麼?你哥一家就要進地獄,你能過得踏實嗎?井上林告訴他,這是他們的選擇,每個人的成功,每個人的幸福生活,都不能建立在別人痛苦的基礎上。如果每個人都以危害別人、危害社會來獲取自己的快樂,這個世界還有救麼?你不要說,什麼也不要說,吳哥,我沒有辦法,你隻有跟我一塊回局裏,交給王明陽,後麵的事情我不再管。

吳仲川長長歎著氣。

“這樣吧,我們倆上去,打一架,如果你打贏了,我跟你走,如果你輸了,你放我走,這樣合理麼?老井,我說服不了你,你也說服不了我,我看這是最好的辦法。”吳仲川提出了這樣一個建議。

井上林冷冷地笑,同意了。

他真的被吳仲川激怒了。

他知道,無論如何也要爬上去,無論如何也要把吳仲川押回市局,否則,自己一切努力都白費了。他不再跟他囉唆,拿起槍柄,在冰壁上砸著。砸了許久,終於砸出了能抓住的冰把。他隻有一個念頭,我不能死在這裏。他讓吳仲川蹲在地下,竭力掙紮著往上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他爬了出來。

一回到地麵,井上林的兩腿便喪失知覺,渾身像癱瘓了一樣,寒風一吹,雪水在衣服上凝成厚厚的冰淩,稍做擺動就嘩嘩作響,如果趴在那裏不動,用不了多久,就會凍死在這高原曠野裏。他一看司馬江,快不行了,他喊一聲,他哼一聲,他連忙爬過去,解開繩子,用雪使勁兒擦著他的手。過了很久,司馬江才徹底恢複過來。他讓司馬江坐在一邊,找來樹枝,要把吳仲川拖出來。司馬江製止,要讓他凍死在那裏,井上林說他死了,我們也活不成,無法向局裏交代。

“老井,你要救我呀!”吳仲川在下麵喊著。

井上林實在沒有了力氣,吳仲川又重得像頭牛,而他手裏的樹枝也不知道能不能拉他上來。但是,他不能讓他死,他無論如何要拉他上來,否則,他無法向組織交代。他看著待在坑裏已經有些絕望的吳仲川,做了半天司馬江工作,兩人這才來到洞口。

“吳仲川,隻要老實跟我走,我就救你出來。”

吳仲川像抓到了一根稻草,沮喪地說:“老井,我老實,我快死了還不老實?我答應你,再也不跟你作對了,我一切聽你的還不行嗎?我不想死呀!老井,你要救我呀!我喊你爺爺行麼?”吳仲川有些絕望。

“好吧,看在你老實的分上。抓緊樹枝,用點兒勁,蹬在冰坎上,否則,你牛樣的身體,我死了也拉不動,知道嗎?”井上林命令道。

吳仲川老實了,聽從他的指揮。井上林和司馬江費了牛勁兒,終於把他拉了上來,自己也累得實在不行了。吳仲川躺在地上,再也不願動了。渾身冰冷、極度疲憊的井上林,既要堅持趕路,又要防備吳仲川,還要防著司馬江,實在沒有了力氣。他告誡自己:不能躺下,馬上要起身趕路,可他就是爬不起來。吳仲川說,我情願去死,也不願動了。司馬江說,我們三個人,都要死在這裏。

就在這瀕危的時刻,井上林腦海裏又浮現出當警察那天的宣誓,如何做一名人民的警察。他知道,案子不破,罪犯逍遙法外,對國家,對人民,對死去的人,都是不公平的。他想到了自己肩負的責任,咬緊牙關,告誡自己,不能倒下,不能死。刹那間,他感到自己體內氣力陡增,他又撐著身子爬了起來。用繩索捆住吳仲川,披著滿身冰淩的盔甲,艱難地挪動著沉重的腳步,三個人,一步一步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