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與司馬月心的緣分,沒有好聚,哪來好散。
司馬月心終究難逃一死。
她曾恣意張揚,我沒有見過,略有耳聞。毫無交集之人,與我何幹!我不曾去探究。
晉國司馬一族,積不善,屢屢犯我扶南,又為聖德皇後族人之世仇。待及我朝強盛,其司馬後人必有餘殃。
隻是兜兜轉轉,察覺到君王為她失了心,丟了魂。
如何才能掐滅君王心中不該存的火苗?
君王也許因她,心懷柔軟,不打算動手徹底削了晉國。到手的囊中肉,怎能讓與他國。為他國做嫁衣?
看著消沉的君王,既然他下不了手,一切由我來做。
等到我與她相遇,白衣邈邈,氣度恢宏,一改之前心中定論。她是個成大事的人,雖看似疏疏淡淡。
況且她對我算有救命之恩,借由瘋狂的陰兵殺出了一條血路,使我還能見著今後的陽光。
司馬月心是一頭猛虎,縱不能放虎歸山,如若不然,她今後必然成為扶南的勁敵。
敏感的身份,更有奇絕才華,知道司馬月心活著,也許會危害扶南。無法自欺欺人,然而相處越久,我卻開始動搖,下不了手。
費維洛的死訊傳來,確定了我下手的決心,不能一而再縱容這樣危險的人存在。
如此存在,扶南會為之付出何等沉重的代價。就算她無歹心,她造就出來的門派,謀的是什麼?
她點燃過數次戰火。若今後生靈塗炭,會連累更多扶南死去,一切可能會發生,萬一超出了我的掌控,萬一再掀戰事,怎麼去彌補那些破碎春閨夢中人,怎麼對得起扶南。縱使我死千萬次,都是無法彌補的。
自從遇上她,我已失去了掌控。
我能保證什麼呢?將她困於南山,不是長久之計。
之後一個叫薑青良的人,來到了南山。走投無路,帶著無盡的絕望而來,殘存著一滴渴望。想讓司馬月心脫離無邊苦海。
從薑青良的口中,我確定我的擔心一點也不多餘。晉國司馬一族絕非善渣。
司馬章圖果然是隻老狐狸,私下將宗室女偷偷更名換姓送予扶南貴族,暗通款曲從而結成姻親。糾葛斡旋各個門第,收集扶南情報。
我尤其記得哀牢邊疆的牢獄,那名相貌與司馬月心相似的婦人,推測是晉國在哀牢埋下的棋子。
欲扶南安存,晉患除之而後快。司馬一族理當行誅。
同情泛濫,憐惜毒蛇後裔,還是罷罷罷。
薑青良自刎死於南山,跟隨者四散。
至於司馬月心的倆個孩子,我終究還是放走了。也許是對,也許是錯。或許是荒王讓我手下留人的話,我還銘記在心;或許是一路行來,因為司馬月心的救命之恩,而網開一麵。說不清到底是何種理由。
歸去悅可素,我是個鄉村野夫。荒王心腸不夠硬,恐怕會婦人之仁。我唯有借助安親王的力,方可成事。
司馬月心死了,徹底的屍骨無存。鐵馬沉冰河,戰火已平息。
死後會有靈嗎?她會歸去何方?
史書卷帙,死後她擔了一個扶南皇後的虛名,如她早期所願,可真是她想要的嗎?
該為扶南做的,我都已經做了。
再不登廟堂,絕塵於悅可素。
重回南山。
山之一隅,仆從悉心照料各色藥草。
“這些是誰種下的?”我疑惑道。
“以前那個叫佐麗的丫頭。”
我一眼看過去,看似稀疏平常的藥草,沒有什麼特別,生長繁茂了些,問道:“她用來何用?”
“說是她娘讓她種的。”
後來,神醫路經南山,再次造訪於我,問起身中奇毒的女子。
我說她死了。
“我上山看到你的藥草園,恍然悟道,原來山中就藏了解藥!”
“金鵬甘露的解藥?”
“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雖是平平無奇的草藥,卻是相克金鵬甘露丸。”神醫感慨萬千。
我久久不能言語。她明明能自救脫身,為何要一步步走向死寂。
至死,對於她,我都是無法掌控的。
她是一個謎。
後來我想著想著,也許我在代她下棋罷了。
也許是為了她的孩子。畢竟那倆個孩子幸存下來。逆天的曼陀羅果,在司馬月心死後,再無巫師,再無人垂涎。
我去了天錦河,河水泛著夕陽,將落不落,迷了心神,大概是河水寄著她的靈魄的緣故,才會這般美妙。河很寬很寬,看不到邊際,畢竟河水湮沒著一座都城。
人生沒有如果,不可再來。
想起了使團在晉國朝堂上,我滿麵春風,君王慵懶散漫,一唱一和,淋漓暢快……
隻是埋長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