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毒酒放在眼前。
不!我不喝!
任何人都可以死,唯獨我不行。
扶南之內,連三叔都要讓路於我。我是福媱公主,帝皇古子沃的唯一血脈。說實話,三叔那德行也配做皇帝?
隻因我不是男兒身,讓他撿到了便宜。禮有記載,不傳女子。吾父立下遺詔,傳位荒王,不可奪也。
若我父王尚存口氣,怎會將我許配給莽夫臣子,一個隻會舞劍不懂風情的男子。盡管他能征善戰,那不是我所想要的。那隻不過是三叔想要拉攏罷了。為何要割舍了我的幸福,成全三叔考量?!若是我父王還在世,絕不會如此待我!
我愛的是另有其人,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男兒,心意相通。
我不管,我不顧,終是與我愛的人走到了一起,毒殺了我名義上的夫君。
三叔震怒,命人將我押送入大牢。
我的母妃,苦苦求二叔出麵,為我在三叔麵前求得一線生機。
我愛的人,萬箭穿心而死。是父王在懲罰我少時的錯嗎?濕潤了眼眶,內心莫名恐慌起來。
拿下發簪,睹物思著我愛的人,然而,物是人非,何等殘酷。我現在懂了。妖女帶走了父王所有的愛憐。
有時,懂了未必是件好事。
不懂的時候,是我千方百計從祖母封塵的宮殿中,覓得金鵬甘露丸。
我恨佐麗,我更恨佐麗的娘,晉國的禍水!害了我母妃,更是害了我身體羸弱。
父王曾經滿臉嫌棄,口口聲聲說過晉國妖女是瘋子。
為什麼父王就變了。
本該是為我慶生的日子,實則趁機等待佐麗兄妹自投羅網。父王自那日起,守著那對兄妹,如珍似寶。
我才是父王的寶貝,我才是父王的掌上明珠。他們什麼也不是!
我會一臉無辜走近父王,巧笑盼兮得博取歡心。
聽聞城中巫師相繼喪命,皇城中彌漫鬼怪傳言。半信半疑,驚怕著鬼神。父王笑著說:“福媱莫怕,父王會護佑你!”
當時我覺得父王宛如天神,信任無比。
因為害怕,我會常常依偎父王身邊。一日迷迷糊糊中,打起了瞌睡,聽到父王安排著如何捉拿妖女。我佯裝繼續趴在案幾上,心中很是不爽。父王為何不將那妖女殺了?
原來父王想見那妖女,而不想傷害她。
哼,於是,我開始在宮中打聽世上最狠的毒藥。
母妃隻道我開玩笑,妙姝一笑置之,誰也不以為是。我卻是認真的。
問著問著,總會有驚喜。
宮中的老人說,聖德皇後的毒經,舉世無雙。
悄悄地,我溜進了塵封已久的祖母宮殿。翻來翻去,無意中打翻了放在暗處角落的瓷瓶,裏麵散落出很多藥丸。
不敢讓人知曉,我入過祖母的宮殿,更不敢讓人知曉,撿起了藥丸,一粒不剩帶回了自己房中。
妖女果然闖入了皇城。早在這之前,我自己動手,早已將掌藥侍衛瓶中的藥丸更換。
放在角落見不得光的藥,總歸不會是良藥。反正管它什麼藥,隻要給那妖女顏色看看,讓她嚐嚐毒的滋味。
母妃曾被她害我,我在娘胎也不能幸免荼毒。所以,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之其人之身。
後來聽說,佐麗他們都走了。
那些碰過藥的宮廷中人,都被父王治了罪。一樁無頭案,草草了結。
我終於可以安然地過公主的逍遙日子。
不知那些衛兵怎麼守衛,我的安寧被一場溺水攪亂。
幸好是二叔即使趕到,趕走了瘋子,失望道:“福媱,你怎麼這麼冷血?”
一身的水,渾身直打哆嗦,楚楚可憐再三懇求道:“二叔莫要告訴父王,我本來隻想嚇唬人,不知那是什麼藥,隻是祖母宮中拿的。二叔,你莫要告訴父王!”
幸而父王這段日子不再宮中,二叔替我瞞下了原委。將事情巧妙蓋了過去。
後來,父王征戰晉國,本該是我母妃的後位,怎麼就成了那妖女?!
那女人算什麼?!
父王為何如此狠心對母妃?
我隻知道父王心被妖女奪了。多年後,我懂了。飛蛾補火的愛。
經曆歲月滄桑,“知道”與“懂”之間的溝壑消散。同時,上蒼帶走了我愛的人。我知道失去愛人的痛,更是懂得那份情。一切已無可再挽回。
二叔又來了,帶著一壺酒來了。
“福媱,你真是冷血。”二叔再也無法忍耐。
“二叔,我母妃呢?”
“我再不會包庇你,這是陛下賜你的。”二叔說罷,將酒壺連帶酒杯一同放到我眼前。
“不!我不喝!”
二叔轉身離開,沒再多看我一眼。任由侍衛灌著我酒。
宮中風,天上月,皆為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