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跳水(三)(1 / 1)

簾外風雨飄搖,大雨瓢潑。

一方小院鎖了無跡,寞落聽雨。君心難測,不懂古子沃所為。懵懂狂逸時,她不懂他;刀刃相向時,她不懂他……至今,她仍不懂他。

惟有琵琶相伴,不知哪個好心的婢女放了一把琵琶在房中。

無跡左手按弦,右手上下舞動,感懷而出,諸多煩惱傾灑而下,聽來讓人心酸耳熱,魂魄俱動。雲不定,水長流,獨自行,知難返,何處去。

這輩子,其實她想要的很簡單,就是一人心,共白首。如今滿腔柔情,付之予誰。她的阿曼大概是回了曉桃身邊,在她與曉桃之間,阿曼會如何抉擇。而她亦不想傷害懷有阿曼骨血的曉桃。

恨成往事,愛成往事。沉思往事,春水東流。

房門外,古子沃停住了腳步,有所思,回夢舊日嬌癡女,和衣睡倒懷中偎,斷難割舍,難斷渴望,情絲纏纏繞繞攀爬入心。

門內門外,各有所思。

一曲方終,無跡一聲感歎,將琵琶放歸原處。

推開房門的聲音響起,古子沃凝視著那輕盈身影的無跡,道:“能否陪我聊一會?”

無跡準備起身轉入內室,可其衣袖被古子沃牢牢抓住,古子沃繼續道:“是否嫌山林之中春宵苦短,想你的阿曼了?”

“古子沃,你可是一國之君,說這般輕浮之言,不覺有失體統嗎?請自重。”無跡惱意初現。

“靡靡之音,感懷良多,不想找人訴說訴說……我今日心情不錯。”古子沃坐得更靠近了一些。

“男女之防,尊卑之別,堂堂國君,這些不需我教你吧。”無跡覺心更是煩上加煩。

“今日見你一本正經的樣子,很難想象昔日你那般奔放不羈。”古子沃道。

“陛下,不必繞來繞去。你到底想說些什麼?”無跡不耐煩道。

“告訴我,你的眼睛是怎麼瞎的?”因為身邊帶著的禦醫都束手無策,古子沃無奈問道,他迫不及待想醫治好無跡的眼睛,可以讓她重見光明。山林相處時日,那雙目無光的她,觸動著他的心。

“你還有其他事情嗎?若是我自己的事,不必您多費心。”無跡苦笑道。

“的確還有一件事不明,為何佐麗佑逸是曼陀羅之果,幽川山的巫師說你逆天而行,是真的嗎?”

“我的事,跟你的天下有什麼關係?!沒有那麼多為什麼,你翻往日的舊賬,是不是想恥笑我當年無知。如今我有自知之明,不會有多的奢想。”觸動了她的神經,有些怒火攻心,佐佐佑佑是她一個人的。無跡狠狠揮袖而入內室,隻聽衣袖撕裂之聲。

古子沃牢牢的握著殘袖片,何時他低聲下氣過,青筋隱現拍案道:“司馬月心,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上次罰酒是在悅可素大牢,喝過一回,滋味還不錯。”無跡的聲音飄來,蔑笑著回應道,“現在哀牢還在眼前,想必罰酒還沒那麼快,隻是不知替你拿下哀牢後,會不會再賜我一回酒,人說狡兔死走狗烹。”

古子沃大步入了內室,道:“是不是你隻會對你的阿曼和顏悅色?”

“我可以對很多人和顏悅色,唯獨陛下你,我做不到。記得是誰一聲令下讓侍衛淩辱我,又記得是誰帶領百萬大軍要我人頭,是誰讓我如伎者獻舞取樂……”喧囂得早已是過往,隻是古子沃不斷追問,逼得無跡拿過往抵擋搪塞,以堵其口。

“對不起……”古子沃開口道。

無跡久久未有回魂,這一句道歉是扶南的九五之尊對她的懺悔嗎?是夢嗎?古子沃想必是中邪了,不能當真。

無跡反複咀嚼,總覺得哪裏出了岔子。

古子沃覆雨翻雲的人,會這般輕易道歉?從未想過他會說這句話。

“我乏了,麻煩陛下能否出去?”無跡回避著尷尬。

古子沃道:“明日我還會來,還是那兩個問題。”隨後是離開的腳步聲。

隻聽得合上門的聲音,無跡鬆了一口氣,空氣也變得舒暢愜意,隻是她真得有些乏力了,躺在床上,想著想著便熟睡過去。

其實,古子沃一直默默坐在外室,未曾離開無跡房中,門隻是開啟之後,再由其在室內合上罷了。

孤獨,不在於是否形單影隻的黯淡,也不再於是否意氣風發的輝煌,而再在於隔膜難消的意難平。他想平了之間的溝壑,一掃兩人之間的不快,可回顧發現說不清道不明,嘈嘈切切錯錯錯,她那手腕的疤痕猶存未忍看,誠知此恨綿綿。

等待了很長時間,古子沃步入了內室,確認無跡已入了睡,小心握住無跡柔荑,山林之中,醉夢一場。

多虧曾經被母後送往長幹山,與巴舍曼三載同窗;多虧曾經佐麗細細碎碎說了很多有關巴舍曼的事……多虧他與她還能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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