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過門兒後,開始,大家還住在一起——這家老兩口帶二硬撇下的小小子,住東間屋,而麻子夏,則跟娶進的媳婦住在西間新房裏。
然而,卻不幾天,麻子夏竟向老兩口提出得搬出去住。理由是:
其一,媳婦過門後,二硬死後撇下的那三間大北屋,就沒了人住。可現今,世道混亂,匪寇遍地。怕老鎖著門兒沒人照看,萬一叫那知了根底兒的亂匪賊子鑽了空子,偷走家什兒,就不劃算了。
其二,那屋長期沒人住,老鎖著不打開門窗通風透光,屋的內牆,很容易黴變掉皮,把一座好端端的屋給毀壞掉啦!
晃看、晃聽,麻子夏說搬出去住的這兩條理由,很充分,也很在理兒。然而,麻子夏的真實意圖,卻絕非如此,也不會如此。
其實,麻子夏想搬出去住,是另有圖謀——有著不可告人的陰暗盤算。
原來,麻子夏娶進媳婦後,因夜裏行房事兒,粗狂猛烈,放蕩不羈,獸欲多樣兒,就常弄出挺大的聲響來。
於是,就驚動了東間屋睡著的這家老兩口。而且,由於這家男主人,一直就對麻子夏關懷備致,體貼入微,所以,每當聽見麻子夏在西間屋鼓搗出的聲響,哪怕動靜細微,都會大聲吆喝,探問究竟。
就說麻子夏跟小寡婦洞房花燭的當夜,麻子夏因跟新媳婦行事兒粗狂,就弄出“唰啦唰啦”、不堪入耳的響動。
於是,男主人在東間屋聽到此聲兒,警惕而敏感。就扯開嗓子大聲喊道:“金豹——金豹啊!你屋裏——可不是進老鼠了吧?”男主人說:“我咋耳聽著你屋裏“唰啦唰啦”地亂響唻!”
男主人顯得很關切,道:“你跟你屋裏(媳婦)——睡覺可得驚醒點兒啊,那老鼠——大老鼠——那些小畜生們,膽兒大著呢!夜裏,老出來鬧夜,都敢爬上炕咬人嘞!”
這時,麻子夏正跟媳婦行事兒行得忘情投入,卻興頭兒上猛聽男主人一喊、一喝,那個煩、那個恨呀,就無法形容啦!
於是,麻子夏就暗罵道:“嘴碎!你個老二!你真是個傻老二啊!”
麻子夏想道:“你都多大年紀啦?難道你沒經曆過啊?是傻瓜,都知道聲響是咋發出來的!”麻子夏思忖道:“你也從年輕時過來,你不是沒入過洞房,你該知道——做事兒、做那事兒,得變花樣兒,得過癮啊!”
麻子夏在暗自譏罵著男主人,心說:“叫驢,你一頭老叫驢——你老呆叫驢一個呀!”麻子夏在心裏嘀咕道:“要麼,你家老婆子,老嫌你疲軟、不中用唻,你就是老癡貨一個啊!”
然而,麻子夏心裏這樣想、如此罵,卻由於在興頭上受幹擾,心理一複雜,就亂套、泄氣了,就大失所望——失去了繼續行事兒的興味兒、本能。
待情緒穩定、心裏冷靜了,就聽麻子夏大失所望、懶聲懶氣,很不耐煩道:“聽見啦聽見啦,知道啦啊,知道老鼠厲害,在提防著呢!”
然而,嘴上這麼說,麻子夏心裏,卻對這家男主人恨之入骨,心說:“老鼠老鼠,到底老鼠作怪還是你老貨作怪呀?我看——你老貨——比老鼠都老鼠,都煩人,都壞!”
於是,西間屋就安靜下來,沒有了絲毫動靜。
可是,對剛才自己老頭子那番問話、言說,東間屋炕上的女主人聽了,卻直在心裏怪老頭子多嘴、愛管閑事兒。
要說,女主人得比男主人有心計得多,憑經驗,她就很清楚麻子夏跟新娶進的媳婦在做啥。於是,就直拿胳膊肘使勁兒頂著老頭子,低聲埋怨說:“老東西,老東西呀,你可真嘴碎,你是多嘴多舌呀!”
女主人小聲說:“人家都那麼大咧,都娶娘們兒啦,人家啥不懂、啥不知道啊!屋裏有沒有老鼠,挨不挨咬,還用得著你多操閑心啊?!”
女主人心疼又責怪地道:“要不——你滿腦袋頭發,都白了,就找不出一根兒黑的啦!鬧半天,都是你瞎操心、瞎操爛心操的呀!”
寂靜、沉默中,男主人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多嘴,管得沒趣兒,就挺自責地悶聲不語,不敢還嘴。卻躺在炕上,不知如何是好著,大喘粗氣。
可是,就因這夜男主人不經心的問話,使麻子夏大感不快,記恨在心,覺著男主人攪擾了自己好事兒,幹涉了自己夫妻私生活內政。所以,就加劇了他想帶媳婦搬走、快搬走的堅定決心——發誓從速離開這煩心處、煩人的人,圖得自由自在,為所欲為,我行我素,肆無忌憚!
然而,麻子夏卻覺著此原因不便直言,就編出了上述那兩條看似很充分的搬走理由兒。
果然,沒多久,麻子夏就如願以償,實現了帶媳婦搬出去住的強烈願望——去二硬臨死撇下的那三間正房北屋住了。
不過,搬走前,麻子夏得跟媳婦商量,征求媳婦意見,就問道:“夜裏的事兒,你也都知道,咱沒法兒再跟那倆老的一塊兒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