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公鹿的那棵偉大而又神秘的山毛櫸樹旁邊,班比停下來了。老公鹿看樣子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了,他嚴厲地看著班比,高聲地問道:“這麼久,你到哪兒去了?”
班比低下頭什麼也沒說。
老公鹿生氣了,大聲地嗬斥班比:“你怎麼不回答我的話?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
班比神色黯然地說:“我碰見了菲林……但是沒有和她相認……唉……可憐的菲林……是我拋棄了她……”
老公鹿知道班比沒出危險,又發現他心情不好,就停止了對班比的責怪。
他換了個話題,問道:“你聽到了嗎?”
“是的,我聽到了。槍聲一共響了三下。‘他’又出現了。”
班比心中還是充滿了對“他”的憤怒。
老公鹿點了點頭,然後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調對班比說:“過來,孩子,跟我來!”
班比不明白老公鹿想幹什麼,就問:“我們去哪兒?‘他’在森林裏,現在出去很危險。這不是你教我的嗎?”
從前,每當有危險的時候,老公鹿總是讓班比躲起來,盡量地遠離“危險”。現在卻要從安全的地方走出來,班比不明白為什麼老公鹿要這樣做。
“現在,就是現在,必須跟我來。我要帶你去見識一件事。”老公鹿解釋說。
班比驚訝地問:“什麼事?一定要現在去看?”
“我帶你去見‘他’!”老公鹿嚴肅極了,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
班比被老公鹿的話驚呆了,動也不動一下。
“這不是自投羅網嗎?你難道忘了有一次你阻止我去找菲林的事情了嗎?”
“別怕!傻孩子,我從沒欺騙過你,對嗎?所以,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受傷的!”老公鹿說,“也許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什麼?”班比沒聽清老公鹿最後的那句話。
“我是說,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我很樂意帶你去看看,給你說明一個道理……”老公鹿平靜地說。
“為什麼你要離開?為什麼?”班比著急了,盡管他心裏很清楚,老公鹿正在無法避免地衰老下去。
瞧,他的毛發全都變白了,臉龐也漸漸地消瘦下去,這使他看來顯得顴骨很高,眼睛深陷。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不再是那麼充滿光芒,那種銳利的眼神已經消失了很久很久了。班比是多麼懷念老公鹿從前深沉明亮的眼睛啊!
再看看他頭上的鹿角,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力量……老公鹿對班比的提問並沒有回答,而是笑了笑就轉過身去,向前走著。他知道,班比已經學會了獨自麵對生活中的疑問,他不再需要凡事都向班比解釋了。
他們默默地向前走,各自思考著心裏的事。可是沒走多遠,班比就聞到了,空氣中飄著一股令人反胃的血腥味。
班比的汗毛立刻豎了起來,他警覺地站住了。
老公鹿說:“‘他’就在這裏。”
順著老公鹿示意的方向,班比看到了“他”。在光禿禿的土地上,他一動不動地躺著。
班比鄭重其事地說:“這沒準兒是個圈套,千萬別上當。”
班比不知道“危險”這時已經失去了威力,他覺得這樣靠近“他”實在是太冒險了,剛準備逃開,卻被老公鹿喝住了。
“站住,別跑!”老公鹿喊著。然後,竟然走到了“他”的身邊停了下來。
班比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老公鹿。但是,班比不敢靠近躺在地上的“他”。
“不要怕,來,靠近一點兒。”老公鹿看著遲遲不敢上前的班比說。
班比慢慢地靠近“他”。仔細一看,發現“他”的臉色慘白,毫無血色,直直地躺在地上。“他”的帽子落在了離他不遠的地方。班比不願意多看一眼,因為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他的帽子,還是他的腦袋被槍聲劈成了兩半。
那個人穿著襯衣,領口敞開著,他的脖子被子彈射穿了。
那傷口就像是嬰兒的嘴巴,微微地張開著,鮮血還止不住地往外流。
因此,他的頭發和脖子沾滿了鮮血,鼻子上也是。而且那鮮紅的血漸漸地凝固了,變成了暗紅色。土地上到處沾滿了他的鮮血,暗紅的一大片,像是被秋風吹落的楓葉,一樣淒涼,一樣傷感。
“現在你看到了,我們可以站在‘危險’身邊,他現在不再危險了。”老公鹿一邊圍著“危險”轉圈,一邊對班比說。
班比凝視著“危險”的身體,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他”還睜著雙眼,隻不過眼珠不再轉動,隻是呆呆地瞪著他,這讓班比覺得又神秘又可怕。
班比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詢問地看著老公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