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開學去了上海,我則被空客330載去西雅圖。
“他們都說異地戀長不了,我才不信。”
“我也是!”
登機前激情澎湃躍躍欲試的樣子還曆曆在目,日子已經一天比一天艱難了。
許是氣候差異太大,你開學不久便病倒了,我直到一周後才發現。
我們每天都掛手機QQ和skype視頻,你給我講室友出擊女同學的係列故事,屏幕上的你興致勃勃精神極好,看不出一點不對頭。
我收到你室友自稱發錯了的大量留言。
說你病得軍訓參加不了,下床要人扶,卻連個噓寒問暖的妹子都沒有,還要天天守在電腦前哄你那個每天沒完沒了粘著你的不體貼的女朋友,實在令人看不下去。
說談戀愛隔這麼遠完全不靠譜,曆史證明應該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
我質問你是不是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在攝像頭對麵支吾地答,告訴了也沒什麼作用,除了害我白擔心影響自己。
我心生悲涼,輾轉到深夜,還是撥通了你的電話。
“分手吧,我在這邊完全照顧不到你,離開我你的麵前就又是一片森林。”你沉默,我聽到你動怒的氣息,你的一切我都太熟悉。
“老子放火把森林燒了!你他媽再敢說一個‘分’字試試!”
你“砰”一聲掛掉了電話,我對著skype裏的忙音久久呆愣,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我更是狀況頻出。
先是室友夜夜Party,吵得我寢食難安隻好搬出校園公寓在外租房。
不想租房卻更頭疼,房東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燈泡壞了,馬桶堵了,水龍頭關不住了全得自己披掛上陣;美國公交站難尋,我從家到教學樓步行至少兩小時;再加上課程緊密作業繁多……總之,我日子過得一團糟。
閨蜜來找我玩,一邊歎我可憐一邊勸我分手交新男友,我示意她我正和男朋友視頻等會兒再說,她卻幹脆扯嗓大喊:“你跟他分手算了!你天天又當電工又當維修工,課那麼多還要做飯,你以為自己是牲口啊!你看看哪個女生像你這樣!他呢?別說照顧你,除了浪費你時間還會幹什麼?”
我連忙關閉視頻防止你聽到,可你還是在短暫沉寂後發來了信息。
“分手吧,找個你身邊的人照顧好你,我不能給你幸福。”
我拚命回複“不要!”,撥通電話一字一頓地告訴你:“幸福不是你給的,就不能叫幸福。”
聽筒裏,你沉默了好久,才緩慢地悠長地“唉”了一聲。
我說什麼都不肯放棄你。
你也是一樣。
終於,我們都漸漸適應,生活緩緩步上正軌。
我成功進入亞洲學生會,找到一份校圖書館兼職補貼生活費,每周發一封長長的郵件給你,你默契的一周一回。
日子靜靜地流,我更加和諧地融進了大學生活,有時間去和講師討論討論paper,和同學朋友去安靜的酒吧聊天,三國殺。
我的GPA高起來,生活圈也逐漸形成。
擠掉了坐在電腦前寫長信的時間。
“今天和講師討論paper思路,現在才到家,很累。睡了,晚安。”
“周末朋友聚會現在才回,好累。”
“這幾周好累。”
“今天世博試運營,我們去逛了一天,也累死了。“一整天課,扛不住了。晚安。”
“這個月也巨累。”
你大概也忙了吧。
彼此的郵件都越來越短,回複周期越來越長。
直到最後也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波折。
第一年暑假,我回國探親,轉機首爾,降落上海。我們去吃飯。
麵對麵坐在麥當勞裏舀各自的新地,我們談笑風生,聊起各自接下來的打算。
“我下學期準備去港大交流的,給以後回上海就業添砝碼,而且學費互免,不去白不去。”
“不錯嘛,講師建議我交去東京的實習報表,多一個國家的工作經曆,估計對我以後留美幫助不小。”
前途那麼好,我們互相恭維著,笑得很開心。
——那我們怎麼辦?
誰都沒問。
這是我們相戀多年的默契,就像當初在操場上,總是我一朝你扭頭,就能看到你正轉臉向我一樣。
上海的初夏比家鄉熱,飯後道別,你一邊揮手一邊客套,“我們以後還要常聯係呀!”
我也揮手笑答:“當然!”
你第一次叫我“老婆”是寫在紙上,還因為不好意思多加了一個“婆”,老婆婆。
你第一次吻我的時候嘴唇在抖。
你第一次牽了我兩分鍾不到就把手鬆了,我看到你偷偷在衣擺上擦了擦汗。好幾年你都愛牽著我在操場上走,一圈一圈又一圈,腳下的路像永遠一樣沒有盡頭。
你在那裏說你二十二歲生日一到就要娶我。
我知道,我知道那些心動、無措、雀躍、急切盼望天長地久以及你說過的話,全是真的。
隻是現在,我們都不這樣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