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倦鳥與島嶼的停靠(2 / 3)

一日下午放學,我照例在黑板上練習字體,教室的門忽然被推開,我驀然朝門口看過去,隻看到漫天的夕陽在教室門口灑落如同星光,驟然的美麗讓我一時無所適從,等我反應過來時隻看到門口站著的人,隻一眼,我便聽見自己的心忽然緊了一下。

三年來日日夜夜的夢再一次鋪天蓋地地襲來,我恍若置身夢境,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看到我傻愣似的站在那裏,他皺了皺眉,開口問道:“你怎麼還不走?”

我期期艾艾地開口道:“我有事,要你管我。”

“嘁。”我聽見他不屑地吹了聲口哨,便推開門來往裏麵走去,快要走到自己座位時,忽然回過頭來,當他看見黑板上一黑板白色的“井宇瓷”時,反應變得很奇怪。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名字半天,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指著黑板上的字“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最先的反應便是惱羞成怒,將手中餘下的粉筆想也沒想地便朝他扔了過去。卻剛好砸到了他的頭上。

這一下子,我們兩個人都愣在了那裏。很快,他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那,從抽屜裏取出書包,往肩上一扔,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便離開了教室。

又是到了華燈初上之時,我擦好黑板,將講桌整理好,教室門鎖好,背著書包踏上了歸家的路。

屋外,是寒風凜冽,呼嘯的風吹過臉頰如刀割一般疼痛,我想起寒冷的藏區,一年四季都可看見冰雪的極寒地區,冰刀一般如同影像,大片的雪白在陽光的鋪設之下帶著琉璃色的異彩紛呈。是我記憶中最為華美的色澤。

我腳步艱難地朝前移動,每移動都呼吸困難,不過好在因為兒時成長的環境,這些行走並沒有影響到自己太多,隻是走著走著肚子忽然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這讓我的行走一下子狼狽起來。明明冷得要命,額頭卻是滿頭大汗。

正在這時,忽然聽見背後有人喊我的名字,但又很快被風吹散了去。這樣的行走讓我一點都不想回頭,也就懶得去理會。隻是緊緊拽拽書包,繼續往前走,這時,背後的腳步聲忽然大了起來,一雙手猛地扯住了我的胳膊,我嚇得尖叫了一聲,扯下書包便朝那雙手打了過去。

那雙手猛地鬆開了我,我大口呼氣,一抬頭,卻驟然尷尬了起來。因為我再一次看見了那個男孩。隻見他滿臉怒氣地瞪著我,瞪了一會兒,從書包裏扯出了一件衣服,猛地扔給了我,然後朝外吼道:“你這個女的怎麼那麼討厭啊。你後麵流了好多血,丟不丟人啊你?趕緊拿衣服遮著回家吧。”

話一說完,扭頭便跑了。

我抱著他遞過來的衣服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然後意識到了什麼,試著扭著身子朝後看,果然看到一片血紅。我再一次想到了那一年大災之時看到的大片血液,隻覺得漫天的恐懼襲擊而來,讓我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我將衣服係在了腰間,捂著肚子,快速地朝家裏跑去。

見到媽媽的那一刻,終於卸下恐懼,抱著她的胳膊大哭了起來。等母親搞清楚了事情,這才微笑著摸了摸我的頭,笑了起來,然後認真地給我講了講關於月經來潮的知識。

一切搞清楚並且忙完後,已經是夜深時分。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起那個男孩子的臉,隻覺一切恍如夢境一般。但凡一想到身體的來潮,整個臉又一陣紅一陣白。隻覺得整個身體裏都是尷尬。

一整個星期,我見到他都是尷尬的神色。

一個星期過後,班裏重新調座位,我在班上並不受歡迎,因為與人缺乏交流而顯得木訥不已。最後被班主任安排到了後排的座位,我坐在那裏,拿著一本書細細地翻看,躲在自己的世界裏,樂得其所。

等我反應過來時,就已經看到了坐在我座位旁的人,正是那個叫許宴生的男孩。他也正埋著頭做著自己的事,仿佛周遭的事跟他毫不相幹。我看了他兩眼,又看了他兩眼,心內不知道是悲是喜。

片刻後,聽到他的聲音:“你看夠了沒有?”

我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錯開了目光,忍不住道:“誰看你?”

“那我看你總可以了吧?來來,讓我看看你的字練得怎麼樣了?”他說著手便伸了過來,我一躲,卻剛好碰到了他的手。我驀然想起七歲那年少年的手拂過我受傷的臉,卻不知為何,心裏一陣悵惘。

年少的傷害如同淬了慢性毒的箭,一箭也許致不了命,卻傷害漫長。

我與你情分稀薄,卻總覺得可以包容很多,卻不知道,這許多,卻原來連信任都不包括。

與許宴生做同桌的每一日我都活在夢境與尷尬裏,卻隻覺得愈多的期望也換來對等的失落與悵惘。但許宴生倒也如常日,隻是他常常無事可做時,便會教我練習說漢語以及寫字。

生活如常一般過了下去。

事發的那個課間,我依舊在和許宴生一同練習漢語,他正在講一個歇後語的意思,逗得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時前排的人忽然回過頭來嫌惡地瞪了我一眼,我連忙閉嘴,卻依舊止不住笑意。想要許宴生再講一個,卻發現他早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