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我的背上跳了下來,讓自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但是地上的冰晶一點破裂的痕跡也沒有,他難過地看著我,看見他紅紅的眼眶,我知道他一定在哭,這個懦弱的人類,他逃避了生活來到了這裏,此時他也在逃避這種恐懼。我告訴他,哭也沒有用,我們被困在了這裏,出不去。或許有一天,我們都會變成死的存在。
即使是七彩麋鹿也不會死而複生嗎?他對於我的無情似乎感覺不適應,但是親愛的人,我不是無情,而是現實,現實就是一把銳利的刀,它會在你的身上割過千遍萬遍,讓你留下鮮豔的紅色,即使是傷好了也會有長長的血痛。難道你不知道生活到處都是殘害嗎?
不會複生。
即使冰冷的身體重新被給予了溫暖,死了就是死了。我說。
我們還是沒有走出這個鬼地方,我屬於這裏,雪蓮山那個魔女下了詛咒,我永遠都無法離開這裏,而我麵前的這個人,他也是迷離的。他的眼神不再相信我,甚至露出了懷疑的本色,這是他臨死前的征兆。
我知道,生命太輕了,而這裏實在是太冷了。
這種冷會像洪水一般覆蓋下來,讓人窒息,樹枝的藤蔓死死地纏住了我的身體,難道是魔女的手嗎?深藍色的光,是死神的宣判,我害怕它會極快地照射下來,我答應過他的,我會帶著他走出去,走到那個幸福的道路上。
你答應我,千萬不要睡過去。我對著走在我一旁的他說,但他還是無法堅持,無力地跪在了地上。他的嘴唇變成了深紫色,臉色蒼白得像快要與森林的雪白融為一體,他說,我快要被吞噻了,你不是告訴過我帶我走的嗎?
他的責備讓我頓時淚流滿麵,我告訴他,僅此一次,我帶你走。
人類世界的傳說,尋找到麋鹿的人一定會得到幸福。
你相信吧!當嗜血的刀深深地割在你身上的時候,你是不會痛的。
“你殺了我吧!拿著這個鹿角朝我的心髒捅去。這裏就會萬物回春,你就能夠找到你的幸福了。”
“你殺了我。換回你的生命。”我朝著結滿冰晶的樹樁狠狠地撞過去,取下了一隻鹿角,它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我的身體,還流著深紅色的液體。我不忍心地閉上了雙眼,等待一切絕望的降臨。我聽見他的腳步聲,鹿角的抨擊聲。
甚至大地失去了它原本的聲音。
濃鬱的血腥味從我的身體內彌漫出來,雪蓮山沒有說錯,當鹿角變成了一把刀深深地捅入我的內心時,真的不同。我含著紅色的花瓣微笑,也聽到雪蓮山那恐怖的笑聲,雪蓮山不會再冰封了。她會重新複活過來,成為一座常綠的山。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是他僵硬的身體。他沒有對視我的眼睛,而是拿著染血的鹿角在顫抖,他喃喃地說,我不知道尋找到你其實是會害死你,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幸福”?他屏住了呼吸,眼角沒有留意萬物的回春。
春天難得地降臨,並且不再離去了。
這一座山也沒有了傳說。
他始終沒有走出這片森林,他每天匍匐在樹底下,與小鳥歌唱,幫大地按摩,他會修整每一棵樹的枝丫,讓它們長得可愛一點,他也會掃去落下的落葉,把它們埋在樹底滋潤大地,哺育新生。他把麋鹿的屍體放在一片沒有樹的空地上,讓陽光照到上麵,陽光很頑皮,它們會在麋鹿的身上跳舞,親吻麋鹿的每一寸肌膚。
但是麋鹿再也不會醒過來,她再也不會對著他說那些無情的話。他用麋鹿的角做成一條手鏈,係在自己的手中,也許,在這個森林的某一處,他會尋找到麋鹿的影子。
因為麋鹿死去後,螢火蟲飛過來,它們用綠色的光線排成了四個大字:尋找麋鹿。
這是麋鹿給他留下的話,意思就是叫他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人難道不是總費盡千辛萬苦,用盡所有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嗎?到底幸福是什麼?誰又知道呢?都是以訛傳訛。真正的黑暗是存在的,它也會因為你的歡喜與感動變成美麗的白天。他不再那麼執著了,追求隻不過是一種虛幻。因為麵對生死,他是無能為力的。麵對麋鹿,他是有力去保護它的,但是對死的絕望與對生的過分追求,他做錯了。
而且再也回不來。
雖然麋鹿說,叫他走遍世界各地,走遍每一個角落去尋找自己。但是,除了在冰冷的雪蓮山,還有哪裏有“幸福”的身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