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蕢意
親愛的朋友，願不願意借出你的影子？
這是貓小奇總對孩子們說的一句話。他是一隻對孩子說話的貓，當孩子們的父母來接他們的時候，他就回到貓的樣子，親昵地蹭著大人的腳踝，嘴巴裏喵喵地叫個不停，以顯示自己的乖巧。
對了，這是一隻在幼兒園裏的貓。其實我早就知道他的秘密了，可我裝作不知道，我每天都看著貓小奇和孩子們玩耍。我好奇他為什麼要跟孩子們借他們的影子。
可是呢，每當這個時候，孩子們就笑，貓小奇也從來沒有借到過一個影子。因為他和一堆孩子們一起玩，他從來沒有單獨和一個孩子待過。你知道一堆像跟屁蟲似的孩子和一個孤孤單單的孩子有多大區別嗎？那區別就是，你還可以跟一個孩子談判，但你卻無法跟一堆孩子談判。於是貓小奇那句神秘的話語就喪失了它的功力——讓孩子們停止吵鬧。
我放下手裏文件的時候，透過窗戶看到貓小奇圍著一堆孩子繞圈，似乎在進行著什麼儀式。因為孩子們都不說話了。難道他找到可以借給他影子的孩子了？結果是讓人失望的，貓小奇隻是很突然地大叫了一聲，爬上了樹，透過樹葉露出可憐巴巴的雙眼。這跟他前麵那股鉚足了勁認真的樣子形成了很大反差，惹得孩子們哈哈大笑。我笑了笑，繼續手裏的活。一個幼兒園老師該幹的活。
午睡時間到了，我招呼孩子們進來午睡。雖然有些頑皮的孩子總是不肯閉上眼睛，但是隻要貓小奇守在他們身邊，他們就會安心地同他一起睡覺。我給他們一個個地掖好被角，我希望他們每個都能夠天真快樂。但當我給毛小齊蓋被角的時候，我發現他在哭。
他還在哭呢。
自從媽媽走了之後，他就一直在哭。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這些眼淚像雨珠一樣一滴一滴地落在我心裏，我卻無法改變它。貓小奇呢，是不是也一樣無法改變？
我不知道，我隻希望小齊能夠快點好起來。媽媽，不是還在他身邊嗎？媽媽並不是不要他，隻是不要他的爸爸了。她不還是每個禮拜六來接他嗎？
那麼，他為什麼要哭呢？
新媽媽不好嗎？
那一滴滴無聲的淚，順著緊閉的眼角滑落下來，滴在枕頭上，滴濕了白色的棉布枕頭，不知道這時候他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我找過毛小齊的爸爸，找過毛小齊的媽媽，還有他的新媽媽，我把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可是似乎那些都沒有用。對一個年幼的孩子來說，在這樣本該接受溫暖的年紀，他無奈接受了大人的決定。
貓小奇有沒有感受到他的悲傷呢？
我回到廚房，看看給孩子們準備的午後甜點怎麼樣了。今天是甜甜的黃金南瓜和純豆漿。生活還是要繼續的，還是要按平時的一樣去過。就算小齊的童年發生了再多不幸，他還是要在午睡之後喝下他不喜歡的豆漿，盡管我很不忍心，但班主任會督促他，會要求他全部喝掉。有時候，他忍著眼淚喝豆漿的樣子真的很讓人心疼，我就偷偷把豆漿拿給貓小奇喝。小奇會乖乖地全部喝掉，並且在我腿上蹭一蹭。
“沒關係，不必勉強。”
我微笑著對毛小齊說，摸摸他的頭發，柔軟的乖巧的頭發。又是一天喝豆漿的日子，他看看我，捧起碗，一聲不響地喝著，吃著黃金南瓜。貓小奇在他身邊坐下，一隻貓的心思誰都明白。
小齊偷偷地倒了一些豆漿給他，他馬上低頭伸出小舌頭舔起來。
“你應該喜歡喝的。”貓小奇說，“那麼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