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如細布,卷過半空。
沮家是先帝時便在朝中做官的三代世家,沿曆史一路至此時,雖然朝中有亂,許多朝中官員多受牽連,但沮家依然屹立不倒,這即是當今沮家家主的功勞。沮節,遠見者,沮授這腹中學識都是由沮節手把手親自傳授的,在整個冀州,沮家沮節都是廣有聲望,否則以沮授當時弱冠年紀,無論他學問如何,都難以做成一方縣丞,這其中有沮家威望的緣由,也有許多沮節穿針引線的功勞。
今日沮節身著便服,在庭院中坐著,聽沮授大吹特吹他那位年輕先生學問比起沮節都不落下風,沮節這老成心思裏,也多少有些想要見見這年輕先生的念頭。
“父親,這位便是孩兒多次提到的張青山,張先生。”
沮節瞧見沮授後麵跟著的張青山,按他老辣眼光第一眼看去,此人毫無氣度,行走姿態比起那閑散庸人高不到哪裏去,不像是什麼有才之人,但既然是沮授如此推崇,想必是位不拘小節的人物。其中究竟細節,還是要等到與他開口交談時才能見得分曉。畢竟如此年輕的人,要說學問比起自己不落下風,未有印象,沮節還真是不大相信,朝中過去多有英才,但那天下大才,豈是隨隨便便就能有的。
“不是說好的桂花糕呢,哪兒呢哪兒呢?”
沮授看見張青山一幅餓鬼樣子,有點兒無語,但也不好提點,隻好任由著這個很是奇怪的大才先生徑自去找什麼桂花糕了。
沮節奇異地看著張青山舉動,問沮授道:“他在做什麼?”
“呃,父親,孩兒是哄他說有桂花糕吃先生才肯隨著孩兒來的,先生貌似是有自己的一番思索,與世家不願扯上太多瓜葛。對了,先生剛剛有警孩兒之言,孩兒且與父親簡單說來——”
張青山裝著悠然自得的樣子走動,其實眼珠子已如同閃電一般四下遊走,尋找那東漢時期幾乎是人間美味的桂花糕。
“是這個麼?”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盤子,張青山一看,桂花糕!再抬頭看,發現是沮節笑容和藹看著自己。
尷尬尷尬尷尬尷尬!這位可是沮家的家主啊,天啊,自己在幹什麼啊,還以為是在賬房麼,這下完了!
沮節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笑道:“來坐。”
張青山捧著桂花糕,也不敢現在就吃,坐下,與沮節沮授各自坐在椅子上。
沮節問道:“聽授兒言,你有當世幾乎無人知曉的算數秘法,本來以為你僅僅是個做賬房的材料,才放你一直在賬房做事,但剛剛聽授兒又言及你對天下的簡單看法,雖然並非治世之策,但卻頗為精通縱橫家之道,青山你所學為哪家學派?”
又是問這個,和關羽一樣的,敢情這個年代學派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啊……我要是立場不對,那估計就完蛋了……
張青山謹慎答道:“家主,我不過是簡單學了點兒雜學,哪家哪派都略懂一些而已。”
沮節點頭,再問道:“博學之士放在此時才叫才士,讓青山你做個賬房實在是屈才,不過你做了這些時日賬房,對我屯糧一事,應該是有一番看法的吧?”
“啊……”
張青山看了一眼沮授。
沮授笑道:“先生暢言即可,家父當年也是在朝中做官被彈劾下來的,深知世事,先生無需擔憂。”
“那好吧,家主,我就簡單說下,家主屯糧,是遠見之舉,家主知亂世不遠,在亂世中人命如草芥,經……經商之人四散,錢幣已經失去意義,買不來東西的錢幣就隻是廢銅,隻有糧食這個能根本解決人之所需的東西,才能算實實在在的實力。”
張青山吃了口桂花糕,繼續說道,“那麼家主屯糧,待日後亂世,眾人都吃不飽肚子的時候,沮家便能立足亂世廣招人手,用糧食自保,先保證自己的存在,再才能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沮節低沉目光,半晌抬眼,點頭道:“青山你盡數說準,沒一點遺漏,但唯獨有一點我與你所想不同,沮節立足亂世,在這浦城一帶何人駐足,都得問過我沮家,非是全為自保,而是製衡冀州,大漢千古裏,何等諸侯背後都有世家支撐,我沮家便要成為那等大世家。”
張青山手裏拿著桂花糕,眼睛看著碟子裏的糕點,大口吃著,直到沮節話語落下半晌靜寂時,才反應過來,咽下嘴巴裏黏黏甜甜的糕點,說道:“家主所言極是,盛世律法嚴明前景有限,亂世雖然不太平,但也正是大力發展世家留名千古的好時期。”